第114章 114(第2/3页)

他每日忍饥挨饿,被遗忘在这里,还要日日夜夜遭受怨魂的折磨报复。

刀锋闪过,他喉咙发出一丝短促的尖叫,倒了下去。

程榭之冷静地收了剑。

虽然丞相离死只有一步之遥,但死于饥饿和死于程榭之剑下完全是两回事。前者不会让程榭之沾染那么深的因果,后者却直接让程榭之感受到了世界对他巨大的排斥力。只要他放弃抵抗,马上就回被遣送离开。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窗外月色溶溶,他握着剑安静站了一会,神情有些怔愣和迟疑。

正是这顷刻间的迟疑让他错过了苦苦等候已久的绝佳机会。

一道黑影从窗外游走奔来,闻见了他剑尖上血腥气,直扑程榭之面门。

他冷冷挥剑斩去。

青色剑光如奔雷闪电,冷得晃眼,黑影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消失在空气中。

电光石火间,黑影带来的雾气被另一道裹挟着无边冷意的剑锋挑破,卷起熟悉的桃花冷香,剑风成阵将程榭之困顿方寸间。下一刻,一道身影破窗而来,无边夜色在他身后铺天盖地蔓延开去,深重的威压使少年人无处可退,程榭之的下颌被来人强行抬起。

一个暴怒的吻压下来。

他仰着头,被迫承受了一场漫长的掠夺。

栖碧山上的桃花香、万里之外泠泠夜雨中激战的血腥气,此刻尽数被渡入他的呼吸。

良久后,一道冷而沉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轻说:“你逃不掉的。”

程榭之已经无暇去分辨这话中的意味了,他眼尾泛起一层极浅淡的薄红,潋滟水光在眉睫上摇曳。他下意识的、抱着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奇异心情小声喊了沈寒琅的名字。

犹如呓语。

沈寒琅复杂地低眸看他,手在程榭之眼睫上轻轻一拂,让人在他怀中沉沉入梦。

沈寒琅打横抱起他,走入霜雪夜色中。

……

这是第二次逃跑失败。

第三次机会遥遥无期。

程榭之坐在床榻边皱着眉头思考,沈寒琅为什么会来得那么及时。他屏蔽了所有的气息,再三检查过,确保万无一失。甚至他没有从栖碧山带走任何可能让沈寒琅追踪到他的物件,连衣裳都在人间换了一遭。

难道沈寒琅的神识掌控强到了那种地步?

而且沈寒琅能抵抗世界意识的排斥,以自身力量将他留在这个世界,就很让程榭之苦恼了。他完全没有想过沈寒琅能在这种只差临门一脚的地方截住他。

程榭之抿了抿唇,思考不出什么结果,拿着剑去了庭院。

沈寒琅负手站在桃花树下,玄色衣袍被桃花沾染。与无数魔物对战后留下的血腥气还未从他身上彻底散去,叫程榭之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意外的亲吻。

他想了很多次那晚的场景,确定沈寒琅那天晚上失态了。

和他一贯展露的温雅从容截然不同。

程榭之第一次在沈寒琅身上看见明显的愤怒。

沈寒琅察觉到了他想离开的想法,所以生气吗?可是沈寒琅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根本不愿意待在栖碧山做笼中鸟。

尽管程榭之心中诸多疑惑,可他始终没有主动提及那晚的事情,沈寒琅也没有。

那些浮动的暧昧情思被不约而同遗忘在隐秘的角落里。

察觉到程榭之的气息,沈寒琅转过身来。风姿初成的少年郎隔着数步与他四目相对,目光平静。

程榭之歪了歪头,突然凑过去在他唇角轻碰了下。

他的动作太过突如其来,以至于素来对他毫无戒心的沈寒琅愣了愣,没躲过去。

程榭之的呼吸同声音一并落在他脖颈处:“你要和我双修吗?”

他在试探沈寒琅。

确定那个混合着夜雨桃花香的吻是不是如他所想的一样。

听见他的话,沈寒琅身形一僵,随后毫不犹豫地推开了程榭之。

他定定地看着满眼不解的少年,无奈叹了口气。

“你懂双修是什么吗?”

程榭之眨了眨眼睛。

“你还太小了。”沈寒琅最后如此说,程榭之流水般的长发在他指缝间淌过,动作温柔。

“你还不明白这些事。”

其实按照他来这个世界的时间算,他已经成年了。程榭之暗想道,不过沈寒琅看上去和他想的并不是一个意思。

但有些事情还是能轻易达成共识的。

例如沈寒琅拒绝了他这件事。

这意味着程榭之走不了捷径。不过他也没多少遗憾,毕竟若真要他和沈寒琅双修,他反而可能又会犹豫了。

原本有些焦躁的心绪反而平复下来。后来程榭之想起来,那大约是他和沈寒琅彼此试探、步步为营的相处中最安稳静好的一段时光。

……

人间灾祸平息,沈寒琅的名望再上一个台阶,仙门对他的敬畏也更加深,无人知晓他的力量究竟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被他手把手教导的程榭之也暂时试探不出来。

沈寒琅对名望无动于衷,更热衷于往栖碧山上叠重重禁制。

于是栖碧山外的禁制被增多,一层叠一层,沈寒琅对程榭之的控制欲也日复一日地增加,半刻不容许人离开他的视线。

程榭之被沈寒琅手把手教着弹琴,这种古老的乐器在星际时代失传已久,不过好在音律从古至今大抵相通,程榭之上手很快。

只是他不喜欢沈寒琅教他弹的曲子,不是不好听,只是太缠绵缱绻了。他听沈寒琅弹的时候,总是不由得恍惚,好似万般情意都付于宫商之音中。

……分明没有什么。

他拨过琴弦,低声问:“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沈寒琅调整他拨弦的手势,指腹很快从他手腕内侧划过,用同样低沉的声音回答:“长相思。”

程榭之拨弦的手愣了下。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相思在求而不得。

沈寒琅也有求不得的人或物?还是他只是无心选了这么一首曲子?

程榭之玩味地仰头看向他,节骨分明的手撑住侧脸,衣袖滚落至臂弯处,裸露在空气中的一截小臂骨肉匀亭,另一只手搭在琴上。

沈寒琅不轻不重敲了下他的头。

“继续弹。”

“哦。”程榭之拉长了语调,指尖在琴弦上拨出断断续续不成曲的音。

沈寒琅半阖着眼睛,屈指在紫檀小叶桌面轻叩,音调韵律和程榭之弹奏的别无二样。

“你喜欢这类曲子?”程榭之随口一问。

沈寒琅沉沉瞥他一眼,无视他眼底的兴味,没有回答。

什么曲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弹曲子的人。

但弹曲子的人不知道这一点,作壁上观。

……

程榭之把曲子练熟的那天,栖碧山上突然多出许多前来拜访的人。沈寒琅当时问了他几句话,程榭之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胡乱点点头,意识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栖碧山上多出一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