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118(第2/3页)

……他似乎在这颗种子上感觉到了沈寒琅的气息。

程榭之认真地思索自己的花种是否无意中流出去过,同一时刻,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间内沈寒琅也陷在思考中。

被翻阅过的古籍在桌案上随手堆成一摞,微蹙的眉头代表他心情并不如看上去那般平静。

他为程榭之设下的“屏障”万无一失,即使是天道也没有办法从这事上面动手脚。既然不是“屏障”的缘故,那就是别的原因了。

反复斟酌,再三确认,沈寒琅终于搞清楚了其中的缘故。

不是“屏障”失效,是程榭之自身出了别的问题。

此界中人存活于世,都靠气运维系。程榭之并非此界中人,天道自然不会分给他几分气运,是沈寒琅的气运笼罩在程榭之身上,使他安然无恙到如今,否则程榭之来这个世界第一天,就被天道清除或驱赶了。

但沈寒琅能分出去的气运有限,注定了他只能把程榭之强留到这个时间点——除非沈寒琅能真正获得天道的一切职权。

气运完全衰竭的那一天,如果程榭之无法平安离开,就会如枝头的花一样彻底枯萎。

难怪那天他无论如何渡给程榭之自己的气息,都没有办法修补好“屏障”。因为“屏障”本身没有任何问题。

他将书反扣在桌案上,久久无言。

这强求来的浮生绮梦终究要走到尽头。

大梦终须醒。

……

程榭之踏入殿中。

沈寒琅抬眼看见他,竟有一丝的惊讶,没料到他居然会主动前来。

气运的衰竭让程榭之看上去有种病态的苍白,加重了他仿佛能被一折就断的脆弱感。

他开门见山地问拿出了那颗桃花种子。

“你见过它吗?”

沈寒琅定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栖碧山种了很多桃花,自然也有许许多多的桃花种子,但他从未在哪一枚上刻下过自己的气息。

也正是这枚种子,他才在一开始,对程榭之产生了好奇心。

然后无路可退。

程榭之又继续问:“你那几次都是靠着这枚桃花种子的气息找到我的吗?”

枉他以为自己毫无破绽,却不想原来留了个这么大的漏洞。

“嗯。”

沈寒琅道。

“种子上有与我同源的气息,我想定位到种子所在的位置很容易。”

他嗓音淡淡,叫程榭之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原来如此。”

程榭之早猜到答案,但从沈寒琅口中确认却依旧恼怒,恨不得同他那日一样拂袖而去。

大抵很少在程榭之脸上看到这么鲜活的表情,沈寒琅不由得失笑,连近日的困恼都暂时淡去些许。

程榭之:“……”

呵。

他抬步就走,被沈寒琅扯住半截衣袖。

“生气了?”

沈寒琅撑颌,笑吟吟地看着他。

“没有。”

程榭之冷着脸回答。

他只是一想到他费心策划出逃,自以为天衣无缝,实际上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眼中,自己不过是白费工,略有些恼怒。

沈寒琅唇畔带笑,从桌案下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颗与程榭之手中别无二样的桃花种子。

“这个没有我的气息,你不用担心被发现。”

“我们交换一颗种子?”

他温声询问。

被程榭之冷冷拒绝:“不必了。”

细听下他语气比先前更恼怒了一点。

沈寒琅叹息一声,目送程榭之快步走出去。

过了几日,一个风雨大作的夜晚,程榭之敲响房门:“你明日有时间吗?”

沈寒琅走过去,想要迎他进屋。程榭之听到他的脚步,马上道:“不用给我开门。”

沈寒琅闻言果然停住动作,程榭之便趁机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你明日有时间么?”

他嗓音穿透雨幕,沉而冷。

雨丝将桃花残片一同卷上他袍角,青色长衣如烟雾隐没在廊下。

沈寒琅噙笑的表情缓慢敛起,将那颗被拒绝的桃花种子取出握在掌心,才隔着一道门回复。

“好。”

……

第二日,云销雨霁。

程榭之握着长剑与沈寒琅相对而立,脑海中再度演练了一遍他重复过千万遍的那个动作,极快地抿了下唇角。

他有感觉。

恐怕他在这个世界的日子不长了,但是否能回到他原本的世界还是未知数。也可能没几天他就要死了。

在那之前……

程榭之想到此处,不由得任掌心擦过剑身,紧贴肌肤的地方一片冰凉。

这是沈寒琅当日赠予他的剑。

他微微一笑,用在今日也不算埋没了它。

“开始吧。”

他轻声说。

长剑自手中脱鞘而出,剑锋直指沈寒琅眉心。

程榭之全神贯注,计算着沈寒琅接下来行动的轨迹,确保自己能在最恰当的时机给出最合适的那一剑。

要完全胜过一个近神似仙的人没有长时间的积累练习必定无法成功,但若只是杀了他,则有更多的办法可以想。

恰恰对程榭之来说,这不是极难之事。

……沈寒琅避开这一剑后,他……思路至此断开,程榭之错愕地看着稳稳刺入沈寒琅心脏处的长剑,感到呼吸急促,心脏激烈跳动。

怎么可能?!

这不是他为沈寒琅准备的杀机,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剑。沈寒琅怎么可能避不开?

他脸上的惊讶诧异过于明显,一时间完全收不住。

沈寒琅缓缓抬手,握住了刺入他心脏的剑锋。

剧烈的痛苦袭卷四肢百骸,神魂碎裂的声音自识海深处响起。

他深呼一口气,使表情不那么扭曲狰狞。

“够一句两清吗?”

他声音温雅如昨,拉回程榭之的思绪。

他在问程榭之,今日种种是否够偿还他对程榭之的禁锢与逼迫。

程榭之这时候怎么能看不出他是故意的。

可对于沈寒琅的话,他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沈寒琅见他沉默,似乎有点失落。

“……你就这么恨我吗?”

“……”

在他一瞬不瞬地注视里,程榭之缓缓摇了摇头。他对沈寒琅的所作所为其实没有到“恨”这么激烈的地步。

他一直都只是,无法忍受。

他没有回答沈寒琅的打算,抽回剑刃,深深地看了沈寒琅一眼,转身离去。

沈寒琅捂住被刺穿的心口,低声自语:

“·永远都两清不了的。”

他弯了下嘴角。

……

那一剑并非杀招,让沈寒琅误打误撞捡回一条命,可他也受伤不轻,只能闭关静养。

程榭之与他身在一个屋檐下,却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

宛如陌路。

反正他要走了。

这种感觉连日来极为清晰,程榭之甚至隐约摸到了一点和这个世界的天道进行沟通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