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小皇子(第2/3页)

郁宁走到昨天白妃躺过的床上,直接翻被子。

裸露在视线中的,天书上的人全看过,他只需要找隐蔽有遮挡的地方。

白妃身体虚弱,长时间躺在床上,如果她想明白要给郁宁留下什么,极大可能就在床上。

冬日天寒,床上有两床被子,郁宁全开掀开,仔细检查,什么都没有。

枕头里也没有。

褥子里也没有。

郁宁站在床前思索片刻,掀开床单,蹲下向床底看。

床下光影阴暗,郁宁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床底什么都没有,他转头看向掩在床下的墙面,瞳孔不禁一缩。

那是一行血淋淋的字。

郁宁脑海里不由想象,神情枯槁,挺着大肚子的白妃,是如何缩进床底,怀着怎样的心情,伸直胳膊,用咬破的手指写下这一行血字。

郁宁恍惚了一会儿,才在灰暗中接受到血红字体的意义。

“太师府遇袭,乃皇上策划。”

郁宁怔怔地看着这一行字。

过了好一会儿,他趴下来,一点点爬过去,伸手摸了摸这几个字。

血渍已干,粗粝的墙面磨得他指腹发疼。

【崽崽。】

【呜呜呜崽崽别伤心。】

【啊啊啊这个垃圾皇上!我要锤死他!】

【妈妈和外公是被爸爸一手谋划害死的,崽崽怎么面对啊,我心疼的快喘不过气了。】【我要被气炸了!他根本不配做父亲!】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们没听大皇子说吗,当年天下才子都是奔外公来的,朝堂栋梁很多都是外公的门生,这狗逼皇帝心胸小掌控欲又强,他一定是在卸磨杀驴。】【握草!真的可能,是这皇帝能做出来的事。】

【草草草!当年怎么没把他咬死!】

郁宁手指在这几个字上一一摩挲,力度越来越大,直到细嫩的指腹被磨破,鲜红的血洇进墙面,和原来的血字融合,覆盖。

这个秘密被郁宁的血彻底淹没。

玩家们心疼得差点哭出来。

郁宁从床底爬出来时,看着已经平静多了,连刚才一直颤抖的手指都安静下来。

只是鲜血还在流。

他伸到胳膊中,在里衣上擦干净,将手缩在长袖里,神色无异地走出冷宫。

经过明妃的溪下宫时,有个小太监叫了一声“七皇子”,郁宁慢吞吞地转过头,嗯了一声。

小太监脸上一喜,“您好久没来溪下宫了。”

郁宁去太学后,来溪下宫的频率少了,但基本上每月还是会来一次,最近几个月事件接连不断,他确实好久不曾来过。

他顿了一下,问:“明妃殿下在吗?”

“在的,奴才马上跟殿下说。”

明妃正在暖阁中看书,郁宁留在这里喝了杯热茶。

他慢吞吞地喝完,闻道:“殿下,您说我母妃风华无双,那外祖父呢?”

明妃抬眼看他,神情淡漠,“天下谁人不知林老,他可谓文人之首,百官之师,是对当今文坛科场影响至深的鸿儒。”

明妃看他用左手拿杯子,皱眉,问:“可有受伤,怎么有血气?”

暖阁之中,清香袅袅,一开始遮住了些血气,等血流得越来越多,就遮不住了。

郁宁将手向后一缩,站起身要告辞。

明妃抬手拉住他,向外叫人:“摇墨,拿药膏和棉布进来。”

明妃拉住他右手手腕,从长袖中把他的手拉出来。

鲜红稀薄的血已流了满手,右手食指指腹磨开一片血肉,在细瘦苍白的手上格外刺眼。

“怎么弄成这样?”明妃眉头皱得更深,“要请太医来。”

郁宁站在他面前,见他用棉布给自己擦血止血,想到母妃救过他一命,哽在喉咙处的疑问终于问出口,“那,影响到皇上的统治了吗?”

明妃手一抖。

郁宁:“外祖父做太师时可是刚正不阿,直言谏诤?”

明妃收回手,寒眉看向他,“七皇子慎言!”

郁宁垂眸,收回已被包好的手,说:“谢谢。”

郁宁没再说话,直接离开了溪下宫。

站在溪下宫门外时,夕阳又一次染红了天,他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怕回白夏苑看到连顺总管在等他,要接他去金华宫。

不去白夏苑又能去哪里啊。

郁北征下学后来白夏苑找郁宁扑了个空,他一路找寻,蓦然间在溪下宫的竹林墙角看到他。

小时候他蹲墙角偷听明妃讲课的地方。

和小时候一样蹲着。

小小的一团。

这本来很好笑的一幕,郁北征却莫名被扎了一下。

他笑着走过去,也学郁宁蹲在墙角,蹲姿和他一模一样,抱膝垂头。

“小宁弟弟,你怎么又蹲在这里了?”

郁宁声音小小的,“因为我想在一个没人能发现的地方。”

郁北征愣了一下,觉得他的小宁弟弟太可爱了。

小时候郁宁长得很小很小,这里的竹叶很密很密,他在墙角一蹲,这里就是一个安全的小天地,如果不是别人有意寻找,很难发现他在这里。

现在长大了些,因为瘦,蹲着时看着仍然小小的一团。

郁北征和他一起进行这项有童趣的活动,不由想起他们小时候。

“小宁弟弟,你说小时候怎么就那么好学呢,我恨不得逃走的课,你蹲墙角也想听。”

“因为那时候我很想读懂母妃留给我的书,我以为里面会有她想告诉我的东西。”

没有。

母妃没给他留下只言片语,嬷嬷也没给他留下。

“啊。”郁北征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他:“以后再也不用这样了,小七进太学了,想听谁的课就听谁的。”

“现在父皇也知道小七的好了,他会好好疼爱小七,小七的苦日子都过去了,以后等着小七的全是幸福和开心。”

郁北征话落,感觉手掌下的人颤了一下,他问:“怎么了?”

郁宁声音更小,“北征哥哥,其实我蹲在这里是在跟天书建立联系。”

“你蹲着没用,蹲一会儿就走吧。”

郁北征:“……哦哦好。”

他沉默地蹲了一会儿,郁闷地离开了。

他不知道根本不用建立联系,天书上的人一直都在,一直围绕着郁宁,一直到天黑。

郁宁这这么一直蹲在那里,等到天书消失又出现,他的眼睛才终于模糊。

一滴泪砸在干枯的竹叶上。

“席廷,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这滴泪烫得席廷心骤然紧缩。

他一时竟是无措。

看着在墙角缩成一团的郁宁,他心口闷胀,眼底情绪浮浮沉沉,手指在键盘上迟迟无法敲下。

如果是别人有这种逃避性的行为,他必然让其直面仇恨。

【好。】

【不想待在这里就离开,你想去哪儿?】

我想去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