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如释重负 终章。(第2/3页)

这是第一次,宗朔将立后的事这样无有顾忌地摆到了台面上。

谢小盈却没接这茬儿,只问:“陛下的伤如何了?叫我看看。”

宗朔愣了愣,不知谢小盈是什么意思,但她还肯关心他,自然是好的。宗朔任由谢小盈伸手,解了他的上衣的袍带,去检查手臂与袍带的伤。

事情已过去一个月了,天气冷,伤口愈合得快,总归是没有溃烂,已经在结痂了。

谢小盈还记得宗朔护着她回来的那一日,后背箭矢因颠簸埋得深,拔出箭头那一刻,溢出来的鲜血染透了宗朔整个后背。

杨家是真的想要置宗朔于死地。

杨家没有派人去清除皇嗣,是因为只要宗朔与她死了,年仅两岁的宗珩何足为惧?宗瑶是女儿,就更不必说。

甚至是,即便谢小盈不死,她也知道,自己无力回护孩子长大。

杨家有谋逆的胆量,归根结底,是因宫内有宗琪这个长子。

淑妃不愿做、不想做的事,不代表不会成真。阴差阳错,谢小盈今日能坐在这里为淑妃而哭,为宗琪而哭,是因为她是幸存者,她是宗朔以命相拼,保护下来的人。

她不能为宗朔对仇家赶尽杀绝而恨宗朔,恰恰相反,真正将杨娉推向死地的,是为权力前赴后继的杨家人。

若她死了,谢小盈相信,淑妃也会一样为她难过落泪,深恨家族。

但那时为时已晚,她与宗朔化作地下土,九岁的宗琪坐在皇位上,难道能饶过宗珩?

纵然她与淑妃不会辜负彼此,但这人间世,归根究底,不会放过她们。

谢小盈的指腹轻轻触碰宗朔的伤口,长长舒出一口气。

若要让她选,她也会选,让自己活下去,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

“宗朔,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谢小盈将脸贴到了宗朔的背脊,事已至此,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保护宗琪,应淑妃所求,让宗琪一生无忧无虑,长大成人,“你要永远记得,宗琪也是你的孩子。他与宗瑶、宗珩一样,都是他的母亲十月怀胎、拼死生下的孩子。就算他不被你期盼,可他到底是因为你才来到这个世界上。朝廷的事,我不懂,也不敢说什么。但不要再用你的帝王之威吓唬这个孩子了,他还小,他也叫你爹爹,杨家的事结束就结束了,别再疑他,别再伤他,就让他好好长大吧。”

……

杨淑妃,哦,杨昭仪之死,在宫内只是短暂如流星般的一桩事。

除了谢小盈,几乎所有人都料定杨娉会是这样的下场。人人唏嘘感叹,却并没有人同情。

家族刺杀谋逆,从最初便没考虑过宫内的女儿。白身入宫的女人们替宗朔愤恨世家的狼子野心,世家女们则都明白,身为女眷,本就不是家族男人会考虑的范畴。她们只是联姻笼络的工具,是稳固权势的棋子,谁会在意一枚棋子的下场?

遵皇帝圣谕,杨家谋逆案从严从重处置,牵涉的姻亲几乎都无有开释。杨家势力之广,牵涉之多,令朝堂众臣纷纷有些不安,唯恐这个谋逆的火会烧到自己身上,对皇帝愈发谨小慎微,恭敬尊崇,宗朔的帝位与权力,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局面。

相比之下,内宫中的杨氏最终只是降位赐死,还能入葬妃陵,在外人看来已是皇帝天大的恩赦。

众人甚至议论,皇帝是否特地为了皇长子有了这样的开恩。

只这样的猜测在皇帝下旨要册立贵妃为皇后时,统统烟消云散。长子再贵重,若有了嫡子,也就不值一提了。

谢氏的出身一时间成了朝堂争论的焦点,然而,宗朔要立贵妃为继后的理由却又让臣子们拿不出什么反驳的立场。

宗朔说,贵妃在刺杀案中,护驾有功,忠君奉主,人品堪为表率,当立为后。

皇帝已为刺杀案株连甚广,在这件事上,朝廷已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

贵妃若当真救驾了,谁还敢再挑她旁的不是?

成元十二年末尾,在朝臣们试探性、小小的反抗声中,宗朔到底是一意孤行,正式将立后诏书颁了下来。

这事一旦被板上钉钉,朝臣们也就偃旗息鼓,不敢置喙了。

大家都盼着动荡的成元十二年能尽快结束,万事回到正轨。

皇后的册立大典被宗朔定在了成元十三年的二月,因要准备的事甚多,宗朔又不想委屈了谢小盈,情愿将事情推后一些,总归不差这些日子了。虽未正式行仪,但立后诏书既下,作为继后,谢小盈身为皇后的身份已然算被确立。

六宫中人提前就改了口,开始称她为“殿下”。

谢小盈既感到有些无措,又有些不真实。

虽宗朔已铺垫许久,但真渐渐逼近成为皇后的那一日,谢小盈还是感到许多不适应。

最大的不适应,就是从前顾言薇住的凰安宫,要成为她日后的寝居之所了。

宗朔知道谢小盈与先皇后有芥蒂,特地重新画了凰安宫的堪舆图,改了些布置与格局,只为焕然一新,给谢小盈一个不同的感受。

宫人们忙里忙外地修葺粉刷,将颐芳宫的东西一点点挪腾到凰安宫去。就连大公主与三皇子都要跟着一同迁居,宗瑶对搬家充满了盎然兴致,她选了自己喜欢的侧殿,指手画脚地布置,把薛妈妈忙得团团转。

内宫局忙碌不堪,宋尚仪都提前被升为尚宫,正式成为了皇后的副手。

宗朔还与谢小盈商量她正式成为皇后之后,该如何大封六宫,彰显她作为皇后的威仪与宽容。

谢小盈对这一切,都有种被裹挟着向前,无法抗拒的宿命感。

立后大殿的前一日,谢小盈本该早些睡,躺到床上,却翻来覆去地有些睡不着。

这是她与宗朔最后一晚在颐芳宫住了,别说她的东西,就连宗朔的龙袍都被赵良翰领着人搬去了凰安宫,以后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凰安宫规制之大,才更适合帝后二人共同起居。

宗朔听到了谢小盈翻身的动静,睁开眼问:“怎么还不睡?”

谢小盈手指抠被角,“唔,睡不着。”

宗朔笑,“高兴的?”

谢小盈没吭声。

高兴吗?

该高兴的,毫无准备地成为了宫斗赢家,这一路,似乎没有太多生死存亡的折磨,只是不知不觉、一步一步,便与宗朔走到了今天。似乎是上天的馈赠,又似乎是命运的使然。

宗朔见她半天不说话,忽然坐了起来,扒拉开床帐,点起了烛灯。

“走,朕陪你出去转转。”宗朔拉谢小盈的手腕,没等谢小盈作出反应,就把她拽起来,随即喊了宫人进来侍奉更衣。

谢小盈茫然极了,不知宗朔是打什么主意。她被人换了一身简单的襦裙,披了件斗篷,宗朔就牵着她走出了颐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