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团圆

沈芷打开手机手电筒, 借着灯光她包着空调被坐起来,准备把耳机扣到贺北安的耳朵上,手一不小心, 摸到了他的正在跳动的喉结, 她马上缩回了手, 去找他的耳朵。耳朵很烫,耳后的皮肤也烫, 沈芷又在贺北安的额头上摸了摸,问他是不是烧还没退。

“退了。”

沈芷不放心,起身要去拿体温计。

“我不烧, 你赶快睡吧。”

“还是试一试比较好。”

“沈芷, 你烦不烦!不是叫你睡吗?”

“你凶什么啊?”

“对不起。”

“没关系。”

“我自己去试吧, 你不用管了。”

贺北安把音乐换成了《摇篮曲》,把还有他余温的耳机插到了沈芷的耳朵里。他的手很大,给沈芷戴耳机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脸,她的脸虽然小却有肉,贺北安在她脸上掐了掐, 又从床上跳了起来。

沈芷摘掉一只耳机, 他又听到了卫生间的水流声,远比窗外泼天的雨要真切得多。

时间太漫长, 沈芷提醒贺北安:“都是冷水, 你别再冲了, 都感冒了。”她一早就试过, 这里都是凉水, 所以她连澡都没洗。

水流声停止了,贺北安走到沈芷面前,左手覆在她的脸上, 把她的两只眼睛合上,对他说:“睡吧。”说完又给沈芷掖掖被角,沈芷下意识地护住了被子,贺北安冲她笑:“你想什么呢?”他拿起被子走到了桌前,直接横躺下。

很多年后,沈芷再回想起这天,她仍认为贺北安这一天最大的痛苦是关于生理的病痛和难以启齿的欲望,那欲望单纯是被隔壁琳姐的声音刺激的。贺北安那天的痛苦确实有生理上的。隔壁的呻?吟、没有床的房间、卫生间的冷水都让他觉得羞耻,而最让他感到羞耻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对她产生了欲望,而这种欲望竟然无可抑制,就像那天的雨,整个晚上都没停歇。

贺北安第二天的感冒还没好,沈芷不经过他的允许就给他叫了救护车,诊断是肺炎,沈芷作为他的家属陪床,贺北安住院的这些天,沈芷买了一个睡袋放在贺北安的床底旁边,一到晚上,她就把自己钻到睡袋里,严严实实地把自己盖住。同病房的病友问沈芷他们的父母为什么不来,而让她来伺候哥哥,贺北安的病床上写着年龄,而沈芷明显比她小,看起来很像兄妹,每当这时,沈芷便会声称她是贺北安的朋友,她讨厌“妹妹”这个词,她也不喜欢自己的姐姐。贺北安没当地的医保,好在沈芷卡里还有一些钱,付医药费倒也富裕。沈芷买了一本如何护理病人的书进行研习,她按照书上写的照顾贺北安,没多少天,就把贺北安照顾出了院。

贺北安不愿沈芷闷在医院里,他在生病的时候还给她联系了导游,沈芷趁着出来透气的时间去中介公司踅摸房子。最后敲定了一套一室一厅,沈芷社会经验不足,怕被骗,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死扣合同,中介耐不过她,只好又手写了补充协议。合同敲定,提前付了半年的租金。

沈芷打算让贺北安出院就搬到新住处,出院的前一天,沈芷去城中村打包行李,准备在贺北安出院前把东西都弄过去,琳姐敲门问用不用帮忙,沈芷说不用,琳姐就倚在门边嗑瓜子,用普通话问沈芷贺北安哪去了,怎么不见他,沈芷说他正在住院。

“你陪床?”

“嗯。”

“你爸妈也同意?”琳姐突然靠近她耳边,问贺北安是不是很厉害,让她这么死心塌地的。

沈芷觉得琳姐的话说不出来的怪,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这个年纪,正是最厉害的时候。”琳姐笑道,“就怕你的身体吃不消。”

沈芷终于消化出了琳姐的意思,嫌恶地皱了皱眉,不再理她。搬完家已经很晚,沈芷坐公交车去医院,下了站,她先跑到门口粥铺,给贺北安买润肺粥。出粥铺发现贺北安的电话来了好几个,她打电话过去让他不要担心。买了粥,紧着往住院部跑。贺北安看见她时,她的脸憋得通红,一边开粥一边问:“是不是等急了?”

正式出院那天,沈芷本来考虑让贺北安吃顿好的,但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只好陪他去喝粥。

沈芷直接把房租钱说少了一遍,贺北安说你骗傻子呢,这个地段这个房间,怎么会这么点儿钱。他轻易不借钱,就算借钱,也不跟女的借钱,就算迫不得已跟女同志借钱,也不能向沈芷借钱。可惜英雄气短,他连还钱的能力都没有。

沈芷说你知道天使轮投资吗,这就是我给你的投资,请你赶快把身体养好,开始工作。沈芷把卧室让给了贺北安,她在客厅睡睡袋。两人争执不下,贺北安买了张折叠床放客厅,他睡客厅。房子只有一个洗手间,洗手间不隔音,水流声透过门缝传到客厅,贺北安后来回想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在压制对沈芷的欲望,在还完钱之前,是不配谈感情的。

这以后,两人的称呼变成了沈董和贺总,沈芷一有空就去监督自己员工的业务开展情况,监完工两人就去吃饭。贺北安总是能找到好吃的小馆子。

沈校长每天都要给沈芷打电话,问她现在到哪儿了什么时候回家。沈芷倒不想回家,但她需要回家赚钱。贺北安去机场送她,沈芷主动踮起了脚抱贺北安,贺北安把她箍得很紧,她的胸都要被挤扁了,可她当时并没注意到这个事,她是事后才想起脸红的。

沈芷为了凑学费生活费接了好几份家教的活儿,卫生局的王局也请沈芷给他的儿子辅导功课,沈芷拒绝得很干脆,她对这种人情账不感兴趣,她只想要现金。物理距离并没让两人的关系淡下来,贺北安每天都要跟他的投资人汇报业绩,顺便也汇报下自己的思想状况。沈芷那段时间话出奇得多,连看了什么电影,也要跟贺北安讲一讲故事情节。沈芷的变化,最先是沈校长发现的,他发现自己的女儿突然变得爱笑了。

沈校长也很高兴,因为在他的斡旋下,沈芷终于能写在家谱上。

大学报到的前几天,沈芷问贺北安怎么能快速分清左右,这是她第一次向人承认她分左右有苦难,贺北安说那有什么,分不清就分不清呗。沈芷说她要军训,贺北安说那要不弄张假假条,说你不能剧烈运动。贺北安从不教沈芷克服困难勇敢向前,他只教她怎么舒服活着。

临去大学,贺北安给沈芷邮了六瓶安耐晒,他让沈芷别省着放心涂,沈芷想起贺北安并不算白的脸不由得笑了,她对贺北安说:“你这么黑,怎么自己不涂?”贺北安说:“天生就这样,再涂也没用。”他告诉沈芷要是防晒用不完,分几瓶给舍友。贺北安参照杂志给沈芷买了夏秋两季的衣服,沈芷之前说不喜欢裙子,贺北安一条裙子都没给她买。快递一件接一件,沈芷收到衣服后对贺北安进行了一顿批判,怎么能拿创业公款行贿投资人呢,简直是陷她于不义,贺北安说要是沈芷不能接受物质行贿,那他只能献上他自己了,沈芷现在对这种话已然习惯,她不再骂贺北安不要脸,她只说不行,你太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