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4(第2/3页)

她刚拐进皎怡街,便听见路边茶摊儿正在讲春闱舞弊之事,这一案,余波未定。

路过时,耳边灌了两句,才意识到那说书人竟是在称赞孟西洲。

“别看这位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出身宗室,却是个顶能吃苦的汉子,当年年方二八,正是养尊处优的年纪,便被圣上派去西北驻守,屡战犯我南璃边境的金元、耀云,从未战败,可谓是百胜将军!如今归京入仕途,先是力排众议诛伐谋逆臣子慧王,又严惩春闱舞弊,真的是明察是非,法不徇私……”

沈青青不知不觉停下脚步,她从没听过孟西洲生平事迹,只知道他任职于大理寺少卿,平日公务繁忙,要审理许多案子,几次他回小宅,她亲自送宵夜时,只看到他伏案疾书,从没有一刻是闲着的。

他知道,孟西洲勤于公务,不曾想,他在民间的声誉能这样的好。

她突然意识到,孟西洲说的不错,即便他想起来三溪村的往事,也不可能回到那个简简单单,一亩三分地的时候了。

他是个有能力的男人,似乎不应该同她归于茶米油盐。

沈青青在说书先生那驻足许久,听他讲阿洲往日是如何英勇善战,以少博多,又是怎样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坚持依律断案,直到散了场,她留下块碎银子,才缓步向着墨玉轩去。

墨玉轩的伙计认出来人,赶忙上后堂请来了掌柜,掌柜看到沈青青身后背着个画匣,手里又拿着一些,笑吟吟道:“娘子下次若是带的画多,提前知会一声,我让小二去府上取就是。”

“掌柜客气了,临时要出一趟远门,才把这些都送来的,正好想问下,上次寄售的兰花图,可有卖出去?”

“卖出去啦,知意先生的画作送来的第一日就被一位行家买走了,而且价格还不低,对方说了,只要是知意先生的作品,他都收。”说着,掌柜让伙计取来售卖记录,又将沈青青请到后堂,端来茶水,好让她坐下细谈。

沈青青见那幅两尺的兰花图竟卖了二百两的高价,完全出乎意料。

往日一竹篓的画卷才能卖得十几银两,这都让她同阿洲兴奋不已。

京城果真是遍地权贵,出手阔绰。

她是真的被这价格吓到了,直到接住沉甸甸的银子,才踏实下来。

结算清楚后,掌柜又将她这次送来的一一看过。

“妙!妙!妙!知意先生的山水自然淳朴,瑰丽多姿,笔精墨妙,真是佳作中的佳作……”

掌柜捧场颇为卖力,让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些山水不过是三溪村周围的山区图景,同之前售卖给饶州书画商的,并无多大差别。

之后,按照常规,掌柜清点好画卷,又立下收据递给沈青青。

就在这时,一侧的屋内忽而传出一声闷响,沈青青听有人“啊”地一声尖叫起来,随即一个看似三十来岁的伙计快步跑出,对着掌柜道:“掌、掌柜,方才您刚收的那幅黄大师的山水图……让小的不小心染上墨了。”

掌柜面色先是一怔,后蓦地变脸,尖声问:“你说的是哪幅画?黄雎的?”

伙计垂首,眼角的泪啪嗒啪嗒往下落,“……是。”

“你……你是要诚心气死我么?那幅山水,你就是给我干一辈子工,都还不起,你……”掌柜抚着心口,眼瞅着就要跌倒,一旁的伙计赶紧上来扶好,疑惑道:“大掌柜?”

方才还安安静静的墨玉轩,忽而热闹起来,那伙计因犯了大错掩面痛哭,口口声声说要卖女还债,掌柜的也没好到哪儿去,捶胸顿足,只道那画作已经被订出去了,要损失好大一笔银子。

沈青青听着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她起身对伙计道:“能否让我看下那幅被污了的山水?”

掌柜忽而停下,扭头看向沈青青,“娘子,您也会作画么?”

“我……略懂一二,都是跟着夫君学的,掌柜要不然让我看下那画作,兴许还有补救的办法。”

掌柜面露喜色,随后对伙计道:“去,赶紧把娘子带去看看。”

沈青青随他去了偏室,刚进去,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沁入鼻息,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

她步至桌前,见书案上的那幅山水的确被污了不小的一块,相当显眼,不由得微蹙起眉。

“娘子……您看这,还能补救吗?”

“掌柜,这幅图卖多少钱?”

“四百两订出去的……”

沈青青想了下,如今手中有一百六十两,余下的那些画作,怎么卖也凑能够四百,实在不行,她就先找孟西洲借一些,不管如何,倒不至于真让这伙计卖掉自家闺女抵债。

“这样吧,我试一下,若能改好此图,那就继续放在掌柜这儿售卖,卖不到四百两,我来付,若是图改不好,这四百两,我会想办法帮伙计付掉。”

“娘子,这怎么好意思让您去出,是他自己太过蠢笨……”掌柜眉眼一压,暗自瞟了眼那伙计。

“这些本就是身外之物,若是因一张画卷,便要害□□离子散,那才叫我无法接受,我既已决定,掌柜若是愿意,那我就着手改画了。”

掌柜犹豫几息,点头道:“好,娘子且一试。”

伙计见状,赶忙作揖,沈青青见墨有了干涸之势,先是默了默宣纸,而后提笔掷入笔洗泡了泡,便捏着袖口,俯身专注于画作之上。

沈青青心里念着那四百两银子与伙计那可怜的闺女,作画颇为投入,以至于完全没有留意到,身后的那块玳瑁白玉紫檀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人。

少时,沈青青板直腰身,长舒口气,正要同那掌柜说已经改好时,才发现房门紧闭,伙计与掌柜都已不在偏室之中。

方才是她太过专注,竟完全没有留意到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知意先生方才改图之作,真的是好灵动的画技,在下实在佩服。”

身后冷不丁的一句,吓得她下意识地扔开捏在手中的毛笔,说时迟那时快,对方一个箭步贴来,将她手中毛笔接了过去,因力道泼溅出的墨点,一滴不漏的甩在对方白衣之上。

沈青青向一侧紧退两步,而后隔着帷帽,警觉地看向对方。

对方一身荼白镶金丝的竹叶缎袍,墨发玉冠,鬓发规整,姿容出众。

不知为何,这一瞥后,沈青青竟觉得对方莫名眼熟,可又记不得在哪儿见过。

太子目光柔和地看向沈青青,见她如此,淡淡一笑,向后退了两步,温声道:“抱歉,是在下鲁莽,吓到了知意先生,不过好在,先生的画,并未被破坏掉。”

他侧目瞧去,方才那一幅满是墨点的山水图,已经完全变了格局与画技,

“我……”沈青青本想说不是,但见对方面色笃定淡然,想必刚刚改画时,一直在旁边观摩,若是个行家,还见过她的山水行笔,那便瞒不过对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