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⑦

来的那是什么东西啊?

雀茶有点害怕,虽然在片刻前的想象中,她可以淡定自若、一箭射杀一只地枭,但那毕竟只是想象,现实中,她只射过靶子、麻雀和鱼。

人不可能不经历练就脱胎换骨,余蓉不带她,还是有道理的。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同时尽量压着声音叫孙理:“孙……孙理,好像有……有个什么东西,你出来看一下。”

孙理很快就出来了。

他眯着眼睛朝那个方向看,还动用了夜视镜,不过这种热成像是看不清面目的,他边看边自言自语:“是人,是个人,包着脸呢,不是地枭,不用紧张,万一来者不善,咱马上退回去关门,来得及。”

又抬起头来,冲那头提高声音:“谁啊你?”

那头没回应。

大概是因为反正距离还远、退回去关门时间足够,身边又有同伴,雀茶心跳得没那么厉害了,她从孙理手中接过夜视镜,卯住了那头仔细看。

这个人真是,踉踉跄跄的,仿佛生了重病,下半张脸拿衣服包着,怎么看怎么觉得鬼祟,身形……

雀茶心头一紧,这身形有点熟悉。

再观察了会,她一颗心狂跳起来,跳得耳膜都嗡嗡震响了,脱口说了句:“这,这是老蒋啊!”

老蒋,蒋叔……蒋百川?

孙理吓了一跳,话都说不利索了:“真,真的?蒋叔不是被绑架了吗?”

雀茶都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了,只是一个劲地点头:没错,绝对是蒋百川,毕竟在一起生活过十几年,蒋百川的步伐、身态,她绝对不可能认错。

孙理又惊又喜,他揿亮手电,正准备迎上去,又迟疑着站住了。

他把手电光往那头扫了又扫:“听说和蒋叔一起被绑的有十来号人呢,怎么莫名其妙就逃出来了?还有其它人呢?不会是林喜柔故意放他过来作饵、麻痹我们吧?”

雀茶一愣:“那怎么办?”

孙理咽了口唾沫:“守门最重要,先……先往回退,见……见机行事。”

两人一个打手电,一个箭上弦,都直对着过来的蒋百川,同时不断后退,孙理继续壮着胆子喊话:“你……你是蒋叔吗?”

行将退进山洞时,蒋百川一个趔趄栽趴在地,他喘着粗气,呻吟似地说了句:“是孙理吧?”

能认识人,那就是说,意识还是清醒的?

孙理大喜,赶紧迎上来扶他:“蒋叔啊,你是逃出来的吗?怎么就你一人?其它人呢?”

蒋百川嗯了一声,借着孙理的力道站起来:“走……走散了。”

又问:“有……吃的吗?饿了。”

把人扶进去太费力了,孙理先把蒋百川扶坐到洞边:“你等着啊,我去拿。”

说完,一溜小跑进洞。

蒋百川垂着脑袋坐了会,又抬头看周围,动作很呆滞,眼神也有点茫然,看到雀茶时,居然像看到了个木桩子,目光就那么平直地掠了过去。

雀茶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没来得及细想,孙理已经拎着背包出来了。

他走到蒋百川身前,先拆了个小蛋糕递给他:“蒋叔,先吃一口垫一垫,我再给你开瓶水。”

蒋百川接过来。

一般情况下,人的脸上包着衣服,吃东西的时候,会把衣服拉下来,但蒋百川不,雀茶注意到,他是把蛋糕从褶皱的衣服底下送到嘴边的。

也就是说,吃的时候,依然没有露出下半张脸。

而且,他只吃了一口就不吃了,抓着蛋糕的手垂下来,嘟嘟囔囔问孙理:“有肉吗?”

想吃肉啊?

孙理在背包里翻了一阵,翻出一袋牛肉片,撕开了口递给蒋百川:“蒋叔,牛肉片算肉吧?”

蒋百川从里头取了一片,依旧是从衣服底下送进嘴里,嚼了一口之后大摇其头,癔症一样喃喃:“不是,不是,这肉的味道不对。”

那是要什么肉啊,孙理纳闷极了,走青壤受条件所限,带的都是干粮,蒋叔不可能不知道啊。

边上的雀茶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最熟莫过身边人,蒋百川不太对劲,他以前从不这样。

她弩身抬起,箭尖前指,又不断咳嗽,以吸引孙理的注意。

孙理不是傻子,回头一瞥就明白了,他像一只动作敏捷的青蛙,倏地就弹跳开去,和蒋百川保持了安全距离。

这咳嗽声终于引起了蒋百川的注意,他抬起头,眼珠子慢慢向雀茶这头转过来:“雀茶啊。”

雀茶声音发颤:“你……你为什么包着脸,你把衣服拿掉。”

她牢记余蓉的嘱托,要检查这些“零星回来的”,有没有被抓被咬。

蒋百川没动,笑得有点怪,声音像是吞在嘴里的:“雀茶,你拿箭对着我,你出息了啊。”

孙理还在试图和稀泥:“蒋叔,规矩你懂的,你把衣服拿掉,我们检查一下。”

他怀疑蒋百川被地枭抓咬过了,其实最直白的方式是打着手电上去、检查他的眼珠子是否有红线,但孙理不敢。

蒋百川冷冷说了句:“我不和你们说,让邢深来跟我讲。”

说着,伸手扒住石壁站起身,一步一挪地往洞里走。

雀茶没辙了,如今又没证据,她总不能真的一箭把蒋百川给射了,看孙理时,也是一筹莫展。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蒋百川进去?情急之下,雀茶朝孙理猛使眼色。

兹事体大,孙理也顾不上什么长辈之类的了,大不了先得罪后道歉,他觑着蒋百川不备猛扑上去,抱着他滚倒在地,还铺垫了句:“蒋叔,得罪了啊。”

出乎意料的,蒋百川的反应激烈到可怕,他尖叫一声,发狂似地拼命挣扎,居然把年轻力壮的孙理给掀翻了开去。

这一挣扎,包脸的衣服松开,雀茶看得清楚,他的一边嘴角处、直延到耳边,几乎都已经溃烂了,另一侧倒还完好,但这种极致的反差和不对称,被夜光石的幽光衬得形同鬼魅,叫人毛骨悚然。

她吓得险些站不住,但手上却出奇的稳,弩身一端,大声说了句:“蒋百川,你知道我准头不错的,你再乱动,我可就放箭了!我说到做到,不信,你就试试看!”

蒋百川大概这辈子都没听过雀茶这么声色俱厉地说话,一时有些怔愣,真的没敢再动。

雀茶又吩咐孙理:“你,拿绳子把他捆起来,捆结实点,等余蓉她们回来了再处理!”

孙理胆战心惊地爬起来,从背包里翻出绳团,正往外放绳,蒋百川嘿嘿笑起来。

他说:“等余蓉回来?回不来啦,都回不来啦,你没看见外头那一双双白眼珠子吗?”

什么白眼珠子?孙理忍不住转过头、朝外看了一眼。

雀茶也不由朝外看去。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蒋百川面上掠过诡笑,猛地朝雀茶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