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2页)

贾棠心间掀起惊涛骇浪,转眼,单薄身影已走到药池深处。

污黑药水将青年脸颊衬得如雪白皙,乌发散在池内,几缕湿粘在脸侧,抬头望他,神色淡然地吐出四字,“不过尔尔。”

“?!!”

贾棠目瞪口呆,朝池内探入一根手指,温水包裹的刹那,整个手指被折断了般。

“师、师父......”

贾棠吞了吞口水,敬仰之情直冲云霄。

闻秋时阖了下眼,复又睁开道:“你先出去,不必在此看着。”

“是,师父!”

贾棠将所有叮嘱抛之脑后,只记得师命,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关门声响起,室内寂静一瞬,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闻秋时浑身发抖地走到药池边,忍着没上岸,将脸埋在臂弯里,眼泪止不住一颗接着一颗。

可疼死他了!

就是不能上岸。

他不知要在这个世界待多久,纵使有符术,没有修为一样危险至极,有重塑灵脉的机会,怎么都不能放过。

药池内的青年,堪称狼狈地趴俯在岸边,埋着头,浑身颤栗,及腰的发丝湿漉漉粘在身上。

顾末泽脚步顿住,凝视身影许久,悄无声息退出内室。

半个时辰后,房门再次开了,从内走出的人换了身白净衣物,除了眼尾微红,乌发残留着湿意,瞧着与平日并无不同。

闻秋时看到门口之人,有些意外,“你来了?”

离半决赛日子越近,顾末泽出现的时间越少,昨日一天都没现身,今天白天也不见踪迹。

“贾棠呢?”闻秋时看向左右。

顾末泽道:“被我赶走了,和张简简在按跷房。”

“按跷?”

按摩为何不叫上他?!

练了几日符,闻秋时腰酸背痛,又刚遭受灵药摧残,闻言拉上顾末泽直奔而去。

按跷房,沁人心脾的花香环绕。

贾棠和张简简俯卧在锦榻上,榻前各立着一位老先生,推拿术炉火纯青。

闻秋时进屋时,正巧听到一个老先生道:“要说我们谷主对莫莫,那是极好。当年谷主有一自制药膏,名叫月颜,是年少时制作送给心爱姑娘的,传闻能消除一切疤痕,最为美颜之物。可惜,红颜薄命,谷主未能如愿。”

贾棠搭话道:“这我知晓,神医痴情,将月颜膏留作纪念,世间无数爱美之人前来寻药,他都不肯给,也不肯再做一份,让这月颜成为了世间独一无二之物。”

贾棠话落,听到脚步声扭头一瞧,欲起身行礼,闻秋时摆了摆手,坐到一旁锦榻。

他刚俯卧在榻,一个出身药灵谷的老先生走了过来,伸手熟练地按捏肩膀,闻秋时享受地眯起眼,轻哼一声。

“月颜?然后呢。”

“十几年前,符主来药灵谷求月颜,虽满是诚意,还是不出意料被拒绝,”给他按摩的老先生回忆道,“后来莫莫给符主求来了。”

闻秋时眉梢一挑,想起“七个她”话本中的落花流水,依稀记得,目录中排第二个的是北莫莫。

闻秋时心道这符主,真是好生可恶。

万花丛中过,他是花叶都粘满身!

难怪叫祸祸。

闻秋时感叹完,欲问符主求月颜是要给哪个姑娘,忽地察觉一道目光。

他侧过头,顾末泽漆黑深邃的眼睛,定定看着他,像是要在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闻秋时纳闷地摸摸脸颊,略一思索,朝盯他的人眉眼弯笑了下,顾末泽一怔,缓缓移开扎人的视线。

另边,贾棠正被老先生按捏脚部穴位,开口道:“这事我知晓,当时茶余饭后,整个修真界人士都在猜符主是为哪个姑娘求的,结果......没了结果。”

闻秋时遗憾道:“可惜。”

若是知道月颜下落,他定想办法弄来,给南绮罗送去。

南绮罗容貌被毁,纵使不是他的罪过,但用了原主的身份,无论荣誉还是罪责,要一并承担才行。

不过知道有这一样东西,闻秋时惦记在心上。

肩膀力道不知何时消失,脚下传来动静,闻秋时神态轻松地俯卧在榻,正打算从旁侧果盘拿颗葡萄,浑身忽地一僵。

旁侧,贾棠替他惨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

闻秋时脖颈迅速染红,伸向果盘的手,手背白皙皮肤下青筋凸起。

他吸了吸气,嗓音打颤:“疼,我、我不按了!”

师徒俩立即吸引了室内其他人的注意。

“是有些疼,”张简简也被老先生按捏着脚,皱着眉,看到另外两个痛苦不堪的身影,顿时觉得不疼了,“长老你脸都红透了,有那么疼吗?”

闻秋时握紧拳头,转移注意力般锤了锤锦榻。

他环顾四周,医馆老先生们按捏的步骤一致,都是在按捏脚穴,为何就他与贾棠叫疼?

他看着旁侧。

顾末泽面无表情翻着书,察觉欲言又止的视线,率先道:“不疼。”

闻秋时眸光契而不舍地在他脸庞逡巡,试图找到一丝痛苦的痕迹。

顾末泽俊眉轻挑,侧过脸,唇角勾起一点莫名的笑意,“察觉不到痛意,师叔可能身子虚些,才会如此。”

闻秋时忿忿不平收回视线,贾棠惨叫声不绝于耳。

对比之下,闻秋时心生慰藉,正欲问候一下爱徒可还安好,按捏脚底某个部位的拇指,力道一大。

“啊——”

闻秋时全身冷汗直冒,脚踝挣扎起来,“啊,疼疼.......不按了!不按了!谁都有身体不适的时候,可以谅解,改日再......啊!”

闻秋时话没说完,继续惨叫起来,按跷的老先生顺势插了句话,开口讲解。

“这呀,这按了半晌的地方,是肾区。”

“啊啊疼——诶?”

闻秋时痛叫声骤停。

室内的惨叫声不知不觉少了一个,只留下贾棠断断续续的痛叫。

闻秋时止住欲缩回的脚,在按捏下,浑身冒着冷汗,云淡风轻地笑了两声,“哈哈,其实我是装疼......啊!”

顾末泽合上书籍,望先身旁之人。

俯卧在榻的青年,一张白皙脸颊埋在臂弯里,乌发凌乱,薄衣贴身,露出清瘦漂亮的腰弧线,两只雪白的脚踝细细发着抖,欲挣不挣。

顾末泽皱起眉,从储物戒拿出墨裘,下榻给闻秋时披在身上。

暖裘盖住青年瘦削身形,显得极大,顾末泽将人埋着的头一并盖了起来,从头到尾严严实实遮住。

闻秋时察觉动静,不由从墨裘里钻出脑袋。

顾末泽垂眸,看到一只玉白的手拽住他衣袖,闻秋时仰起脸,长睫细颤,眼尾洇出一抹湿红。

“别误会,”

青年指尖泛颤,喉间溢出一丝泣音,极力解释。

“我可一点都不疼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