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闻秋时看着水镜里的青年,生得极俊,不过眼尾微翘的眼睛,俊俏精致的五官,似曾相识,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下意识靠近,水镜里的灵符跟着他的动作移动,正巧落在青年抬起的手中,画面瞬间出奇的和谐。

闻秋时露出疑惑表情,视线从道服一寸寸扫过,又望了望灵符。

片刻,他愣在了原地。

顾末泽收回手,看到旁边定定看着镜中青年的闻秋时,脸色一白,仿佛脚下踏了空,朝看不到底的地方摔了下去。

“师叔......”

闻秋时发现了吗?

水镜中的人与他长得一摸一样。

在顾末泽心惊肉跳,不自觉屏住呼吸间,闻秋时侧过头看他,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惊骇表情,左手抬起,食指展开指了指镜中身影。

“这衣服我也有,”

闻秋时好似一个迷路之人,突然找到路标,整个人因过于激动,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

“他穿道服,会灵符,这人是、是我......”

顾末泽脑中轰的一下,陷入混乱,藏了许久的秘密,就这么被猝不及防揭开了。

师叔知道他是闻郁了。

会如何做?

顾末泽握紧拳,手背浮现出一根根青筋,宛如被困牢笼里走投无路的野兽,“不是,”

顾末泽心底涌起难以抑制的怒意,他刚与闻秋时勾手指做了约定,将人变成他的师叔,天道立马像与他开玩笑般,将闻秋时身份挑明,仿佛在嘲讽他。

瞧,你自己选的路。

闻秋时被突然变了脸色的顾末泽惊得回了神,错愕道:“这人是我的道观师兄,你怎么知道不是?”

“只是像罢了,才不是......”

顾末泽话音一顿,露出怔然表情,“师叔说是谁?”

不小心吐出“道观”两字的闻秋时,轻咳了声,指尖按在水镜,一路划到道袍,绕着祥云仙鹤画了个圈,半真半假道。

“我当年外出历练,在间道观修行,离开之际,道观师父送了我一件特制的道袍,就是这模样。所以,我想这位与我有一样衣物的俊道士,说不定是我哪位不知名的道观师兄。”

说起来,他被书砸中时,就穿着与这件相同模样的道袍,不过他是少年身形,尺寸没有这般大。

顾末泽半晌没说话,深深望了眼闻秋时,此时若是有人与他离得极近,便能看到顾末泽漆黑眼睛倒映出的青年,赫然是水镜里的身影。

“除了道袍,师叔还有其他地方看着眼熟吗?”

闻秋时不自觉掐住下颌,指尖捏了捏脸腮,纳闷道:“你别说,这张脸我依稀在哪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他立在镜前,目光透过流动的水纹,落在似曾相识的眉眼轮廓,“按理说,这种世间难寻,出门至少迷倒一片街的俊容,我见过就不会忘。”

闻秋时难得露出苦恼表情,片刻眸光一转,望向顾末泽,“不如你告诉我,他是谁?”

这是通灵水镜,能倒映出照镜之人心里最想要,或者装着最多的东西,比如好财之人,会映出金山银山,而他满心符崽,倒映出的就是灵符。

说这人是顾末泽心上人,对也不对。

准确来讲是心里的人,不知顾末泽喜不喜欢,但如果心能分成许多份,这人在他心里占的位置最大最多。

在这不知是何人的身上,竟然穿着他在原来世界的道袍,既然顾末泽见过此人,说明这位多半与他师出同门的师兄,也曾来过这世界。

闻秋时表面镇定,内心已恨不得立马找出人。

师兄见师弟,老乡见老乡,往后他在这世界就不是孤零零一人了,深夜还能找人诉说往昔。

但顾末泽被他一问,陷入短暂沉默。

闻秋时思及少年人心思被挑明,难以启齿,于是轻声细语宽慰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这师兄多俊,你仰慕他实属正常,我都很仰慕,且先告诉我,你在哪看到的他,如今人身处何地?”

“你莫要有所隐瞒,须知我与他师兄弟相认,说不定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闻秋时眨了眨眼,抬手竖起两个大拇指,对着弯了弯,随手在顾末泽惊愕的注视下,两个拇指没羞没臊地凑到一起挨挨蹭蹭。

“到时候你能与他亲密如斯,”

顾末泽看着他灵活的两个拇指,在耳鬓厮磨般,耳根不由自主红了。

被当事人左一个心上人,右一个仰慕,做出这等暗示动作,他心脏跳得快要跃出胸膛,匆匆出口的言语透出几分狼狈。

“师叔误会了,我......”

“符主?!”贾棠陡然一声高呼。

闻秋时当即指向水面身影:“他是闻郁?”

贾棠使劲点头,瞠目结舌道:“我曾有幸一睹符主画像,虽不是这身衣裳,但此人绝对是符主!”

闻秋时心道一切都通了。

难怪闻郁留下的符纹真迹与他极为相似,果然师出同门,如此说来,他这未曾见过面的道观师兄,竟然英年早逝了么......

“师父你怎么要哭了。”贾棠呆住。

“天妒英才,”闻秋时长叹一声,转而抬手按在顾末泽肩膀,轻拍了拍,“节哀,师叔帮不了你了。”

顾末泽瞥了眼肩上的手,露出难以揣摩的表情,一言不发。

闻秋时望了望水镜中的青年身影,往日不知闻郁在顾末泽心底地位这么高,他这符主师兄,果然是全大陆的白月光,身为师弟,他深感与有荣焉。

不过,“符主身陨时,你尚年幼,究竟与他有何交集,这般惦记。”

顾末泽看着他道:“送了我个礼物。”

闻秋时讶然,贾棠插话道:“师父少见多怪,当今修真界我们这一辈的,有几个不钦仰符主,我就是听符主事迹长大的,最喜欢听那些风花......”

贾棠将“雪月”咽了下去,发现此言不妥,当着另两人有些手脚无措。

“无妨,我也喜欢听些无伤大雅的八卦,”闻秋时修饰了下措辞,与一双小眼睛对视时,余光不经意瞥见镜面里贾棠的倒影。

“等等!你怎么是你自己?!”

贾棠挠挠头:“我也不知道。”

顾末泽绕着周围石壁走了圈,屈起手指敲动,一副对水镜再无兴趣的模样,闻秋时则好奇立在水镜前,拉着贾棠反复察看,半晌道:“大概这就是自信的力量。”

贾棠心心念念的竟然是自己,闻秋时忍俊不禁,但细瞧发现些许不同,水镜里的贾棠面色冷酷,浑身充斥着杀意。

闻秋时微皱起眉,回眸瞅贾棠,忽然恍然大悟:“寒碜!”

贾棠浑身一抖,险些破口大骂,随后如猫踩了尾巴似的炸毛,“师父,不要叫我的字,不好听!”

他贾棠,最讨厌谁叫他贾寒碜!

闻秋时莞尔:“好吧,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