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窗外枝叶风雨间摇动,夜晚透着凉意,室内烛火照耀,溢着暖意。

被禁锢在顾末泽怀里的身影,两只手腕被扣,脸颊深埋顾末泽颈窝,背后垂散腰间的细软乌发轻轻晃荡,在小幅度摇头。

“不看不看。”

说话的嗓音沙哑,尾音带着颤。

闻秋时紧张得心怦怦跳,旁人尽管说他是闻郁,拿不出证据,他能一笑置之,但顾末泽是主角,原著里就有操纵神魂的本事,能看穿人的神魂并不意外。

这般笃定的神色,看起来不是在说玩笑话。

他是符主闻郁?

闻秋时回想对闻郁所有认知,埋藏起来的表情呆了呆。

顾末泽扶在腰上的手收紧,一缕在他下颌边,来回挠动的细软发丝逐渐安分,他侧过脸,视线落在埋头不起的青年身上,眼底露出几分笑意。

他以往竟未想到这法子,师叔记忆不在,如何编造都无法否认。

用道侣之约将人套着,即便闻秋时怀疑真假,一颗‘道侣’种子始终埋在他心头,往后不至于与人勾肩搭背跑了,即便跑了,他也能名正言顺将人抓回来。

顾末泽薄唇微勾,低沉嗓音响起,“师叔,你看看我。”

他语调不紧不慢,但落在闻秋时耳中宛如催命铃般,清瘦身影僵了僵,听他继续道:“十年之约,我本以为师叔知晓时会欢喜,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

闻秋时越听,表情越苦巴。

闻郁做的好事,与他有何关系,凭甚他要承担约定。

顾末泽问:“师叔迟迟不应,莫非当初是一句戏言?”

闻秋时抓住一条救命稻草,正欲点头说戏言戏言,听到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却透足威胁的话,“倘若如此,被骗了十年,我该如何和师叔算这笔账,恐怕......”

闻秋时耳边忽而传来动静,温热吐息逼近扑来,顾末泽低头凑到他耳畔,一字一顿道:“恐怕得不死不休。”

闻秋时:“......”

他埋在长发下的耳根红了,有些烫,不安地扭了扭头,将耳朵往下藏了藏。

片刻,他破罐子破摔道:“好,我看!”

闻秋时抬起头,几缕乌发贴在雪白脸颊,秋眸灼灼,一脸肃穆,“放心吧,倘若我真是闻郁,该肩负的责任该履行的承诺,我一个都不会逃避落下!”

顾末泽露出错愕表情,没料到他态度转换得如此之快,尚未有所反应,一张脸颊凑来,在极近的地方停住。

顾末泽呼吸一屏,下意识睁大了眼。

他漆黑幽深的眼眸,倒映出青年近在咫尺的面容。

烛火摇曳间,时间仿佛在这刻无限延长了,闻秋时看向一双装满着他的黑眸,心头微动了下。

几许,他缓缓收回视线。

闻秋时眸光往左边瞥了瞥,道:“看到了,不是水镜里的身影。”

顾末泽回过神,听到这句话,眼角微敛,“师叔,你耍赖。”

闻秋时眸光转动,又往右边瞅了瞅:“没有啊,我看到的就是平时照镜子时的脸。”

顾末泽万万没想到,闻秋时与他装傻充愣,明明看到了神魂模样,却咬死不认。

偏偏这样,他也奈何不了对方。

“师叔.....”

他嘴里的师叔愁眉苦脸一晚上,这会眉开眼笑,“哎呀呀,看来顾师侄找错人了。”

闻秋时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好似若不是手被扣住动不了,他就要撸起袖子替天.行道了。

“这个闻郁太过分了,就算是符主我也绝对不原谅他!竟然趁你年幼哄走一颗小心心,此等行径令人发指,不可饶恕!”

闻秋时一口气谴责完,清清沙哑嗓音,转而看向逐渐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

“好师侄你放心,我现在立即睡觉,一定为你梦到闻郁,狠狠批评他,还会痛揍他一顿,让他知道错了!”

顾末泽:“如此,还要道一声师叔辛苦了?梦里都要为我打抱不平。”

闻秋时琢磨了下:“是挺幸苦,毕竟可能被痛揍的人是我。”

顾末泽:“......”

*

夜里圣宫,一片祥和宁静之景。

充斥着夜明珠柔光的寝宫里,一帘纱幔后,堆积了如山衣物。

“平平无奇,”

“太素不起眼,”

“过于花里胡哨,”

郁沉炎语气逐渐不耐,一件又一件精美外袍被无情扔入其中。

安福总管汗如雨下,往日域主穿什么都不甚在意,总归都是最好衣料制成,但今晚不知怎么了,戴冠穿衣,比当年的域主大典还重视着装佩饰。

此时已经试小半时辰了,还没有合域主心意的衣物,再试下去,恐怕伺候的人都得遭殃。

“域主,您想穿什么衣裳,要不奴才命人连夜赶制。”

“赶制来不及,”郁沉炎身上仅着了件单衣,瞥了眼面前的衣堆山丘,神色不悦。

“安福,我看你好日子过多了,只长肉不长脑子,让你选合适我的衣物,你就选这些碍眼的东西过来,穿上能好看?”

安福圆滚的身影一抖,委屈地收了收衣下肚腩。

“奴才瞧哪件穿在您身上,都好看得无与伦比,域主天人之姿,哪用得着衣服衬。”

“少说这些无用的,”郁沉炎指尖点着额角。

安福小心翼翼道:“域主是要去见谁,不如与奴才说说是什么样的人,奴才才好給域主拿主意。”

郁沉炎沉吟道:“是个与阿闻一样的人。”

大总管露出惊愕表情,但反应极快地一拍手,欢喜道:“既然如此,奴才知道了,符主一定喜欢那件!”

待换好衣物,郁沉炎展开仙图。

他寻到玉佩所在地,转眼来到一间卧室。

但场地有些不对——

室内摆设古板枯燥,屏风后,惊天动地的打鼾声不绝于耳,郁沉炎走到屏风后,抬手掀起床帘,看到床上睡熟的言老城主,一下沉了脸。

许是他的目光太冷锐,呼噜声一停。

言城主睡意朦胧的睁开眼,下一刻屁滚尿流爬起来,骇然道:“域主?!”

郁沉炎目光阴沉:“灵玉还在你身上。”

言城主哆嗦着点点头,从储物袋拿出一个锦盒,打开盒盖,露出与郁沉炎腰间悬挂一模一样的美玉,“域主息怒,天宗那群人不讲理,属下蹲守了一天两晚,都没寻到......”

“够了,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郁沉炎拿回玉佩,“他住在哪,我亲自給。”

言城主急忙禀报,话落抬起头,看到郁沉炎身着熟悉至极的衣裳,眼睛一眨,突然感伤起来,“属下真是老眼昏花了,恍惚间,还以为见到了圣尊。”

郁沉炎眼神骤变,盯着面前老泪纵横的一张脸,片刻,唇角勾起冰冷弧度,“是嘛,我记得尚未即位时,言城主便在为北域尽心尽力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可谓是劳苦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