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客青衫 11 (下)

西淮在温水池中静静立了半晌,而后披上外衣,朝银止川的房间走过去的时候,银止川正在发呆。

他口渴得实在厉害,到行宫之后,就喝了数杯茶水。虽然还是热,但是总归没有那样躁郁难安了。

他慢慢清醒过来,大概知道自己在哪儿,也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了。

“……。”

银止川骂了一句乡野间的粗话,撑着脑袋:“小瞧这小东西了。”

银少将军见惯大风大浪,出入个秦楼楚馆从不翻船。

唯独没想到,在跟自己带出去的小倌一起吃饭的时候,被药着了。

喝下那一杯杯酒时,西淮也与他同饮。又是在那样众目睽睽的望亭宴上,银止川怎么都没想到西淮会给他下药。

他不是不待见他么?不是见他就跑么?

他图什么?

银止川揉着头痛的太阳穴,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

他想——

然而还未等银少将军想清楚,门“吱呀”地响了一声,西淮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气和暗香,已经进来了。

不能失身。

银少将军看着眼前的素衣人,缓缓将方才没接上的心里话补全。

然而,眼前人有漆黑如琥珀一样的眼瞳,寒凉如深潭一样的气质,衣白胜雪,乌黑的发散在肩头,湿淋淋的,将雪白的里衣濡湿了一小块。

就像一只趁夜而来的魅。

银止川登时觉得……刚才的想法有一点点难。

“你……”

他琢磨着怎么开口,西淮却只淡淡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将门合上了。

他没什么表情,几乎有点冷冰冰的。

好像根本不是他给银止川下药,而是银止川要霸王硬上弓似的。

“你是喜欢我准备好,还是我自己来?”

西淮大抵觉得银止川也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所以也没有太多交流。只微微抬眼,望着银止川,哑声问。

他的眉目平日里就很寡淡,而今洗沐完了,穿着素淡的里衣,在月夜中,更显得干净透彻,如从未沾染红尘凡俗的谪仙一般。

银止川望着这任何一个人纨绔看见都会难免心动的白衣人,却在心中想:

……什么?

什么叫准备。他在心中无声默然:和小倌做还要准备吗?

过去的二十二年,银少将军虽然生活放浪,但是其实他有一个秘密。

他和任何女子……都没有真正走到最后一步过。

他心里有一个执念,他可以在外头玩得花天酒地,不省人事,但是一定要点到为止。

就如同和姬无恨一起逛窑子,他也只是知道那一回事就可以了,不必真正自己去试。

他想,他要和他这世上真正爱的人做这样一桩事,而不是随意找一个看得顺眼的,只通过放纵得到短暂的快乐。

西淮这一下……真是打乱了银七公子的节奏。

对西淮说的某些事,他甚至都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西淮见银止川不说话,却轻笑了一下。

他的笑意很薄,一点也没有到眼底。

白衣人抬手,开始慢慢自己解领口的暗扣,低哑道:

“那我自己来吧。”

……不,那倒也不必这么急。

银止川在心中说,并开始飞快地想着对策。

他不能在西淮面前露怯,让他发现其实自己是个和小倌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顶的蠢货。

但是也更不能直接告诉他,我不能同你上床,因为我还未真正喜欢你……

银少将军简直进退两难,一张俊朗风流的脸上好似十分不动声色,但其实手心都在冒汗。

西淮下颌和侧颈的线条很美。

月光洒在上面的时候,更显得少年肌肤柔滑而冷腻,像一块未经人采磨的寒玉。

他的颈窝里盛着今夜的月色。

“你是处吗?”

倏然间,银止川开口问。

“……”

西淮的动作一顿,朝银止川望过去。

他似乎不明白银止川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而且这也实在是一个有些攻击性的问题。

含有某种折辱的意味。

他静了一下,似乎在消化银止川这句话给他带来的羞耻和难堪。

良久,西淮蜷长的眼睫颤了一下,静静答:

“是。少将军……可以放心。”

“那就不必了。”

银止川却正中下怀,立刻道:

“我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折腾起来粗暴得很。你要是第一次,我们今晚就算了,我没精力好好照顾你。”

“……”

西淮:??

不怪西淮意外,这句话如果让银止川的任何一个狐朋狗友听到,恐怕也会一脸迷惑。

——以银止川从前的行为举止,以及放过的狠话来讲,他不是应该最恶劣又残忍,最喜欢把自己的痛快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吗?

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他偏要扭,强人所难的都是禽兽他偏要当禽兽,所有枉顾世俗伦常的事只要他乐意,不都是都照干不误么?

怎么现在一下转变思路了?

西淮简直微微一愣。

偏偏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特别顺畅,特别自然而然,好像本应该如此一样。

“怎么了?”

银止川见西淮不动,还挑了挑眉道:“特别惊讶么?”

“没什么。”

西淮略微笑了一下,道:“有一点意外。”

银止川轻微哼笑了一下,将桌案上的茶水又倒了一杯,仰头饮尽。道:

“我不能碰你。你身子骨儿太弱了,我怕你受不住。”

“——平时尚且还好,现在我饮了烈酒,只怕玩起来就没边了。回头你死在我床上,说出去岂不使我银七风评有损?”

“……”

西淮赞赏道:“少将军心思缜密。”

“那是自然。”

银止川接话道:“你银七公子见过许多世面了,不至于被一点点小小的春药就药得把持不住。”

西淮假装没有看见他一直捏着木案至有些发白的手指,也没有看见他身下显然已经完全苏醒、精神百倍饱含攻击性的小帐篷,道:

“少将军好定力。”

银止川忍耐地点点头,勉强接受了这句赞美:

“说得对。”

“但是我听人说,”西淮却又接着道:“若忍耐过度,很容易不举。”

“……”

银止川某个部位悚然一惊,他赶紧又喝了杯茶,略微压压惊,仿若镇定自若道:“这种事也没有一定……”

“是。”

西淮道:“我只是给银少将军提个醒。”

“……哦,”银止川说:“……我知道了。”

房内的空间窄而逼仄,让彼此的存在感都尤为明显。

西淮坐在银止川桌案对面,就在他一伸手就能捉住的地方。

在银止川的视线里,他能够绰绰约约地,看到西淮裹在单薄里衣下的躯体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