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32

神奈川的一户民宅,在几天前很普通地搬进来了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看起来是那种极度自闭的类型,自从搬进来就没有去拜访过邻居,也很少出门。

不过好在邻居们都很善解人意,对自闭青年十分关怀,便从不上门打扰。

仁王太太还抽空告诫自己家的孩子们:“隔壁搬来的年轻人一定是心理压力过大,才导致不愿与社会接触。你们都不要去打扰他,偶尔见到远远点个头也就够了。”

留在家里的两个男孩,只有弟弟态度端正地应下了。仁王雅治瘫在沙发上把玩着自己的小辫子,毫不在意地“puri”了一声。

“尤其是你,雅治!给我认真听人说话!”仁王太太怒其不争。

“是,是——”

什么自闭青年,不想和邻居们社交才是真的吧?那天他还看见隔壁住着的那个男人出门去和女孩子约会来着,那种对女孩殷勤又游刃有余的态度,哪里像是自闭了?

仁王雅治在心里表达了对邻居表里不一的不忿。

周一上学的日子,新搬来的邻居家门前来了拜访的朋友。

站在门前的男人看上去十分瘦弱,不时用手挡在嘴前咳嗽几声。他目的明确地停在了新邻居的门前,动手按了门铃。

仁王雅治经过邻居门口的时候,就目睹了新邻居出门十分高兴地迎接朋友的一幕。

门铃按下之后,门很快就被从里面打开。鹤原日见脖子上还戴着刚刚系了一半的丝带,见到门口站着的人后惊讶地挑起了眉头。

“啊,费奥多尔——”他毫无感情起伏地棒读,“欢迎你前来拜访。我那,不知道应不应该承认其实我们认识这一事实——的朋友。”

费奥多尔并不在意他阴阳怪气的态度,只是仍旧像以往相处一样回应了他:“你竟然学会开玩笑了。真不容易啊,辛多雷?”

两人就如同许久不见的普通人一样,礼节性地拥抱了彼此。

费奥多尔:“你竟然没动手,真惊讶。”

鹤原日见:“你不也是吗?”

两人同时收回了指间闪着寒芒的手,对着彼此露出了朋友之间的亲切笑容。

费奥多尔掩嘴咳了几声,夸他:“看来你的生活质量好了不少?”

“如果你夸我比以前看起来更有生活激情了的话,我说不定会——”鹤原日见面无表情地侧开身让他进门。关上门前,他眼神暗含警告地瞥向一旁因为好奇而暗中多看了他们两眼的仁王雅治。

仁王雅治背后突然发凉。

还是警告家人离这个新邻居远一些吧,这人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

还有,之前合宿时见到这家伙的时候,他好像是说自己叫费奥多尔啊。原来是借用了朋友的名字吗?

费奥多尔踏进门内,接上了鹤原日见没说完的话:“你说不定会立刻送我去见上帝。毕竟激情在你这里只是一个笑话,你说过很多遍了。”

“送你去见上帝有点便宜你了。”鹤原日见回头冲他扯开嘴角笑了起来,表情十分扭曲,“怎么也要把你对我做的事,一件一件都还给你。才算解我心头之恨啊?”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室内的温度似乎都骤降了下来。

不,不是似乎。

费奥多尔的周身已经漂浮着无数的细小冰晶,并且正在持续地增长,慢慢凝结成一座冰牢的形状。

“哦?那辛多雷你,要怎么把这些事一件件地都还给我呢?”费奥多尔对自己身旁的危机视而不见,笑着反问,“消除我最重视之人,摧毁我毕生所愿,泯灭我的肉/体。最后把我制成一具行尸走肉?”

“辛多雷。你是这么想的吗?”

“闭嘴。”鹤原日见声音低沉。

费奥多尔听而不闻:“辛多雷,辛多雷。罗塞曼尼·辛多雷·阿方索尼亚斯塔夫。你总是让我感到惊喜,也总是让我感到失望。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不想听。”

“因为你的理想和我如此相似,却有着懦弱的牵绊作为你的阻碍。你拥有着神明一样的力量,却为了区区人类甘愿作茧自缚。”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随着鹤原日见还带着德语口音的俄语脱口而出,费奥多尔才从善如流地停下了话语。

冰牢已经彻底结成,鹤原日见一手狠狠握上了外层的冰柱。尖锐的冰刺伸出,架在了费奥多尔的脖子上。脖颈处苍白的皮肤被冰刺尖端划过,渗出红色的血珠沾染在晶莹的冰上。

“我以为你不会记得,我以为你最起码也会把这些事深埋在心底。”鹤原日见的眼白上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他的喉咙发热,声音嘶哑得要命,“没想到啊。一桩桩,一件件,你不是记得很清楚吗?哈,你这混蛋?!”

费奥多尔的脸上依旧挂着让他觉得可恨的微笑:“原本你不会知道这一切的,但是因为什么原因,你知道了。既然你知道了,那么为什么我还要为此遮掩呢?”

“你觉得我想知道这一切吗?如果没有你的多管闲事,我现在依旧可以听不到看不到,好好的做着我的最强武器。”鹤原日见冷笑,“我原本可以安稳地活到终老,直到这愚昧的世界将我埋葬。”

“是有人不知好歹、自以为是,敲开了外壳,将我拖出来直面这座炼狱。”

如果当年不曾在俄罗斯遇到费奥多尔,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还是那个比平常人聪明了一些的罗尼,还是实验室里的最强武器AF2000。他依旧能够在父母扭曲的爱里装聋作哑,对世界的丑恶视而不见。

他不会想要改变这个世界,不会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

如果从没有拥有过理想,那就好了。

“是。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费奥多尔站在冰牢中央,保持着站姿不动,显露出他无害的姿态,“年少时候做下的错事需要弥补。辛多雷,我在重新赋予你活着的意义。”

两个人隔着冰牢的柱子互相对望,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之久,鹤原日见突然笑了。

“大言不惭啊,费佳。”他低声说着,咬字模糊不清,像是情人之间的喃喃细语,“我来告诉你吧。五岁那年,纳粹战败,父亲带着我和母亲逃出了德国。”

“那个时候还是春天呢,本应该充满鲜花和碱水面包的香气。但是我们在路上遇到了追杀。”

“一个为纳粹工作的科学家,想要得到他的人不少,想要杀死他的人也不少。很不幸的是追兵全部都是父亲的仇人。所以母亲中了枪,她倒在了血泊里。”

这不对,在记忆里,对方的母亲应该一直活着才对。费奥多尔皱起了眉。

“你在疑惑,费佳。你在疑惑为什么我和你提起时我的母亲依旧是活着的。”鹤原日见轻声笑了起来,就像是嘲笑路边找不到早餐的小鸟,“但是啊,他们可是叫我造物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