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下不出蛋的母鸡(三十三) 缱绻……

李栓赶着骡车,在院门外停下。

院子里有人见他回来了,忙往屋里招呼了声。

李栓皱着眉,把手里的鞭子扔给过来迎他的汉子,又交代了一声把东西搬进去,便往屋里去了。

“哥,嫂子太犟,根本不要我送去的东西,还把上回送过去的那袋子粮食给退回来了。”李栓一改在外头的冷脸,笑得满是讨好。

马丁黑斜了他一眼:“她退你就让她退?”

李栓嘿嘿一笑,委屈道:“这不嫂子有个弟弟嘛,她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让人把粮食扔车上了,我本不想要,嫂子放狗要咬我,我这不就……”灰溜溜的回来了。

马丁黑紧皱着眉,也没说话。

李栓偷偷瞧了眼他脸色:“哥,让我说,这法子不中,女人心海底针,小恩小惠都不给好脸,恐怕要换个法子才成。”

马丁黑被他逗笑了,骂道:“换个什么法子,你倒是主意多。”

李栓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什么法子,这不就是说说,说说。”

“行吧,你忙你的去!”

马丁黑摆了摆手,李栓麻溜出去了。

这边马丁黑正磨蹭着下巴想事情,从外面又走进来一个褐衣汉子。

“黑哥,那杨大江又来了,在桌上跟人输红了眼,管麻四借银子,可你之前才交代过不准再借他银子,我们这边不松口,他就在那边骂了起来。”

倒不是说麻四这群人怕杨大江,只是见杨大江一贯和马丁黑走得近,自然不好翻脸。

“他借多少?”

褐衣汉子伸出一个巴掌:“五两。”

马丁黑被气笑了,“他输了多少?”

褐衣汉子犹豫了一下,道:“三两多吧,只是他根本就没带银子来,挂着空账跟人玩……”

好吧,不用这汉子再说下去,马丁黑就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

以前杨大江也不是没干过这事,只是之前两人差点没翻脸,马丁黑还催着管他要账,他又来这么一出。

马丁黑想了想,道:“借他。”

褐衣汉子很明显犹豫了下,但什么也没说,走了。

*

杨沟村,里正家。

“叔,这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按理说,我这应该够得上,怎么县衙门那就不给办?”

杨里正皱着眉,道:“也不是不给办,就是书办那一直有事给耽误了,我也去催过一次,具体就是还没办,你也知道,这种事不好总去催。”

他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办女户要经过县衙门,其中种种手续复杂,拖上一两个月也不是什么罕见事。

都是普通老百姓,别看杨里正在杨沟村说话算数,去了衙门也不过是个求人办事的,人不见你就是搁墙根儿站着那种,拖着也只能等了。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里正叔给操心了,如果中间需要银钱打点,我给的那些银钱不够,里正叔只管说就是,我再想想办法。”晚香道。

“行吧,这事你放心,再等几日若还没信,我就再去催催。”

“那麻烦里正叔了。”

等晚香走后,里正媳妇走上前道:“是真拖着,还是你……”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但两口子睡一个炕,彼此之间还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

杨里正是里正,管着整个阳水村,平时村里的劳役兵役、苛捐杂税,本村的田地买卖、人口户籍的更替等,都是他负责和县衙那边对接。

这里头有公事有私事,若是公事也就罢,可若是私事,你劳烦人一场跑来跑去,中间少不了要辛苦打点,这些都是要给里正好处的。

或是银或是物,都是老规矩,多少数量不过是看当地的里正贪不贪。

总体来说杨里正为人还是不错的,但毕竟家里这么多人口,要过日子吃饭,多少总是要收一点。

当初晚香来请托,里正媳妇就跟他说了,说晚香一个妇道人家不容易,就当是给帮个忙,此时听见里正推脱,里正媳妇还以为他是老毛病犯了。

“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人,不知道轻重?这事不是我故意拖着她,是衙门那卡着。”说着,杨里正皱起眉头,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旱烟。

“衙门卡着?芽儿她娘一个妇道人家,也没得罪什么人,人家卡她做甚?”李政媳妇诧异道。

“我怎么知道,也可能是我多想了,过几天我再去问问。”

*

杨里正这边发生的事,晚香并不知情。

回到家后,王长安问:“姐,事办得咋样了?”

晚香摇了摇头:“里正说还没办好。”

她微蹙着眉,有些忧心忡忡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的预感,觉得这事中间会出岔子,可到底会出什么岔子,她也没头绪。

这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但她这种预感还从没出过错。

晚香也知道多想无益,见外面太阳已经渐渐西移,便开始将晒在院子里的菜干往回收。

阳水村地处北方,冬天来得早走得晚,一到大雪之际,就没有什么菜可以吃。除了窖藏的白崧萝卜之类,便只有自家腌的一些酱菜,以及赶在冬天到来之前晒的菜干。

这些菜干可以放很久,吃得时候用水泡发一下就好。这次晚香闲下来就在操持这事,近些天院子里的空地上晒的都是各种菜。

将最后一个簸箕端着放回灶房,出来的时候晚香往正房看了一眼。

西屋的窗户半开着,里面隐隐坐着一个人,能清楚的感觉到熟悉的注视感。她笑了笑,用水把手洗了洗,进屋里去了。

“醒了?”

“你晒那么多菜干,能吃得完?别总是听长安的。”

晚香浑不在意道:“反正能放,就多晒些吧,毕竟有这么多人吃,赶在春天吃完就行。”

古亭看了看她有些泛红的手,抓过来握在手里轻轻地按捏着。

晚香有些不自在。

没死之前,她其实对问玉的心思多多少少有些明白,只是身份在此,她是太后,他是东厂提督,是司礼监只手遮天的解公。两人即是主仆,又互相为依靠,不可能,也不会可能。

万万没想到死了一场,竟有这番奇遇再度重遇,虽然晚香还没弄清楚问玉为何不告诉自己始末,甚至为何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可隐隐也猜出其中的厉害之处。

她素来对问玉推心置腹,但凡他说的事,她从来不会怀疑,自然照着做就是,可两人却因为中间的种种阴错阳差,未表明心意,先许下以后。

冷静下来,晚香也觉得自己那日好像有些冲动了,可再一想又不是那么排斥。就是古亭太不遮掩,偶尔显露出的缱绻眷念,让她这个自诩见过不少市面的人都忍不住面红心跳。

既觉得很新奇,又难免会有些羞窘,总之是复杂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