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4页)

展露昭忙纠正道:「我都已经叫你怀风了,你还叫我展军长吗?这可是不平等条约。」

宣怀风脸微微一笑:「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展露昭说:「本来叫露昭也无妨,只是有些拗口。我读书时,私塾先生帮我起过一个别字,叫文龙。你叫我文龙好了。」

宣怀抿一听,忍不住沉了脸。

怕被人看出来,别过脸,假装喝水,拿起茶杯抵在嘴唇边。

牙齿默默咬着杯缘。

宣怀风也被展露昭这一手弄得很不好意思,他又岂是随便和陌生人亲亲密密叫起别字的个性?掩饰地笑了一笑,仍是问:「等小飞燕好了之后,究竟打算如何安置呢?」

展露昭对他仰慕已久,只想借着机会和他亲密起来,此刻当然不会强迫他什么,摆出一副民主的温和模样问:「怀风,依你看,该怎么处置才好呢?」

宣怀风对此是曾经认真考虑过的,便说:「我原本打算,要是能把她从那个团长处赎回来,先让她养好身子。等养好了,不然就给她一些钱,让她回家乡去和亲人团聚。只是,现在全国都兵荒马乱的,离散人多。不知道她还有没有亲人,就算有,又不知道她找不找得到。又或者,我代她求个情,央我的上司把她留在公馆里,给她一份帮佣的闲差。好歹让她有个吃住的地方,不至于流离失所,受人欺负。」

他提起上司,展露昭就知道是海关总长了。

上次宣怀抿和他吵嘴,言语中提及宣怀风或许已经和别的男人不干不净,此事要是真的,对象八成就是那个混账上司。

展露昭一想到宣怀风被别的男人碰过了,就算是假设吧,也恨得心里火直冒。

奶奶的!

要在前线,老子二话不说就带着精锐兵直捣黄龙,把那混球抓出来点天灯!

心里狠狠骂着脏话,嘴上却不得不收敛着点,使劲让自己说话声音更平和点,问:「你的上司,就是海关那位姓白的?」

宣怀风说:「是的。我们总长姓白。」

展露昭说:「对这位白总长,我也听过一些新闻。似乎是个厉害得过头的洋学份子,对商人们不太友善,就算是对属下,大概也不如何体贴。」

宣怀风在白雪岚面前,虽然常和白雪岚吵吵嘴,指出白雪岚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在如展露昭这样的外人面前,是绝对维护白雪岚的,当即正色道:「实情绝非如此。所谓对商人不友善,是因为他正努力改革一些海关里的弊病,损害了一些不老实的商人的利益,故此有人造谣中伤他。但正是这样,才显得他是真心为国效力的。至于对下属,他也一向体谅照顾。」

展露昭问:「这么说,他对你也非常体谅照顾了?」

宣怀风说:「那是当然。」

说完,忽然想起那人的体谅照顾,居然到了跑去枫山上为自己摘回甜甜的桑葚的地步,若是说出来,恐怕展露昭这位当军长的也会目瞪口呆。

当然,这种两人之间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对外人说的。

仅限两人彼此记忆而已。

宣怀风一边想,一边在唇角不经意地逸出一丝微笑。

这下意识的笑容,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看在展露昭这个有心人眼里,却如坐实了他和白雪岚的奸情一般,心肝仿佛被人猛地一拽给摘了,连坐在椅子上的身子都忍不住往上一挣。

宣怀风见他面色有异,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展露昭说:「没什么。」声音也有些粗了。

宣怀抿猜到是怎么回事,一半儿心里凉快,你总算知道心目中的圣人也不过如此了吧?他还不是和男人乱搞到一块去?

一半儿又觉得展露昭可怜,痴痴一份心肠,都被人踩泥地里了。

何况,这时候不出面帮忙,回头事情全砸了,展露昭一发火,自己也是要跟着受罪的。

「二哥,」宣怀抿开口叫了一声,等宣怀风把头转过来看着自己,慢条斯理地问:「你刚才说的两个打算,都还很实际。不过,为什么要说是原本的打算呢?难道现在,你又有了新的打算?」

宣怀风说:「不能说是新的打算,只能说,有一个新的想法。」

宣怀抿问:「什么新的想法?」

宣怀风说:「那女孩子已经遇过很多惨事,我所能给予的,也只能是一个朋友道义上的帮助,或帮她找一份事做,或给她找一个地方住。可是,心上的伤害又怎么安抚呢?说到底,她找到一个对她好,有担当,又有能力照顾她的男子,那才是最好的。」

宣怀抿问:「你说的有理。可是这样的男子,到哪里去找呢?」

宣怀风便微笑,说:「我怎么知道呢?不过她既然有逃出魔掌的幸运,那么,或许老天爷保佑她,也给她找到另一半的幸运。在中国的戏曲中,就有不少受了人恩惠的女子,以身相许的故事。何况,她确实是个不错的美貌女子,脾气也温顺,是不是?」

问的时候,转过头来,看展露昭有何表示。

展露昭完全地一愣。

他从没想过宣怀风会忽然转到这样的话题上来,好像被人在头顶狠狠敲了一棒子,一脑袋的疼肿气恼,只是不好朝宣怀风发作,苦苦忍得嘴角一阵抽搐。

宣怀抿的反应也是一愣,不等展露昭开口,首先就噗地一下笑出来,打趣地问:「原来还有这么一说。那么二哥,我们军长这次帮了你的忙,你是不是就该以身相许呢?」

这话转得颇有急才,恰好挠到展露昭痒处,说了展露昭最想说又碍于形象不能说的话,顿时把展露昭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展露昭满意得几乎想拍着宣怀抿的脑袋叫一个好!

这就轮到宣怀风自己一愣了。

不过这话是自己三弟嘴里说出来,兄弟之间,万万想不到轻薄的地方去,充其量只是不怎么正经的调侃,宣怀风一愣之后,也不怎么恼火,只是尴尬地看了展露昭一眼,对宣怀抿说:「自己的上司在,还这么口不择言。」

又对展露昭说:「我这弟弟在家就常爱乱开玩笑,你不要当真。」

展露昭恨不得对他低吼一声,老子就要当真!

可是知道这句话如果说出来,今天辛辛苦苦在宣怀风心里总算建立起来的一点形象算是全毁了,只能憋着。

展露昭苦笑:「我自己的副官,我还不清楚他吗?」

他这耐着心,憋着气,装和顺温柔的模样,比刀子还剐宣怀抿的心。

宣怀抿看得心里冒黑烟,猛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嚷道:「二哥,我饿了。」

宣怀风说:「是了,一来就忙着聊正事,这一顿应该我请。」

便扬声叫伙计送菜牌子过来。

展露昭忙止道:「不必要菜牌子。怀风,忘了和你说,我刚到的时候,仗着熟这家馆子的菜色,已经自作主张点过几道菜了。因为怕做好放着冷掉,先让厨房里备好了料,等你来了才上。既然你饿了,现在叫厨子即刻做了送上来。菜是我点的,这一顿你可千万不许会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