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4页)

白雪岚怒目:「又不是往你伤口上擦酒精,你怎么知道不是多大的痛?」

还要说,宣怀风在他怀里动了动,耷拉着眼睑,细声说:「不要吗啡。」

既然是他开口,白雪岚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只好紧紧抱了宣怀风,柔声哄他。

护士们继续用酒精清洗伤口,每擦一下,宣怀风身子就微颤一下,不一会,原来的棉花不用了,换了一块新浸过酒精的,隔一会,又换一块。

白雪岚只觉得快被弄疯了,躁道:「怎么还要换棉花?都几块了?」

护士没好气道:「向来是这样的,难道就为着您不耐烦,我们就要把事情马马虎虎做了?那对伤患也不好。」

宣怀风一边疼得浑身乱抖,一边感觉白雪岚也跟着自己颤动,自己是身体上的痛苦罢了,他竟是心灵上的煎熬。

既感动,又感慨。

便倒抽着气,对白雪岚说:「你不要在这里看,出去吧。」

白雪岚坚定地说:「不,我一定要陪着你。」

宣怀风苦笑道:「这样自我折磨,有什么意思?何况我这伤口是一定要换药的。」

白雪岚反问:「难道我出去了,呆在门外想着里面的事,就不受折磨吗?」

此时两个护士也早瞧出端倪,一边做事,一边频频偷瞧二人间的情景。

要在往日,宣怀风是很介意的。

只是现在,一则伤口剧痛,二则,白雪岚又如此让他感动,反而对周围的事没那么在意了。

就把一边脸,紧紧贴在白雪岚大腿上,一只手紧紧握着白雪岚的手,暗暗觉得这样可以给予自己很大的力量和帮助。

熬了不知多久,总算消过毒。

护士把新的浸了药的黄纱布重新塞进伤处,又是一番冷汗淋离的剧痛。

包扎妥当,扶风和宣怀风才同舒了一口气。

这真是熬刑似的。

护士说:「这不是过来了吗?早说了,就一会儿的痛。我们认真的做,您倒把我们好一顿骂。」

宣怀风轻声道:「对不住。」

白雪岚虽然总给她们找麻烦,宣怀风却是个既英俊又斯文的病患,护士自然给了他一个笑脸,道:「您不用这样客气,换药的时候,请这一位少吼我们两句就是了。」

宣怀风一惊:「明天还要换吗?」

护士笑道:「铅弹很毒呢,不换药里面骨肉都要烂的,手术手头几天都要换药才行。」

推了小白车便出去了。

宣怀风听说这几天都要再来一次,想起刚才的痛,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白雪岚取了一条干净手帕,帮他试额上的汗,说:「不用怕,这几天过去就行了,我每次都在这陪你的。」

宣怀风静默多时。

最后,才内疚地叹了一口气,瞅瞅白雪岚,说:「我现在回想,你受伤的时候,我对你可真的不好,不但没帮上一点忙,反而三番几次地惹得你生气。如今轮到我……真不值得让你这样待我好。」

白雪岚说:「你现在总算知道从前对我有多不公道了。」

宣怀风苦笑道:「接下来的一句,不会又要问我什么不道德的补偿吧?」

白雪岚说:「补偿就是补偿,有分什么道德或不道德的?」

如此私语,仿佛有吗啡一样的功效,两人低低说着,渐渐忘了刚才的伤痛,不知不觉,竟又接起甜蜜的吻来了。

自那日起,白雪岚越发打定了主意,叫管家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个箱子过来,但凡洗换衣物、私人用品,都整整齐齐占了一个矮柜子,俨然一副要在病房长陪的模样。

宣怀风知道自己拦不住,况且心底其实也盼着换药时有他在身边,便没说什么,后来一看,他竟然白天也不走的,不禁奇怪问:「你连公务也不做了吗?那怎么成,传出去,我倒是罪魁祸首。」

白雪岚说:「没什么,我受枪伤那阵子,难道我也天天上衙门办事了?已经和孙副官打过招呼,公务不要紧的先压着,要紧的把文件拿过来,我在这里签也是一样的。看,我把海关总长的印章也袋子身边了。」

拿出印章,在宣怀风眼前好扬扬。

果然,接下来几天,白雪岚寸步不离,外面宋壬领着护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来探望的人不管张三李四,通通回绝了,宣怀风在里面躺着,也不知道。

这一里一外,两道水泼不进的屏障,成全了白雪岚和宣怀风的甜蜜小天堂。

渐渐的,宣怀风略为习惯,有贴身的事让白雪岚帮忙,也不那么要命的别扭。越坐下来,越生出另一股旁人无法企及的亲密,竟似比亲人还亲了一分。

和林奇骏那些所谓罗曼蒂克的记忆,就更微不足道了。

宣怀风偶尔想起,心下也会感叹,当日总觉得柏拉图的爱恋才是最美的,其实人自出生之日起,就免不了装在臭皮囊里,少不了口腹之欲,只建立在精神上的感情,又怎么比得上有血有肉、看得见摸得着的感情呢?

譬如换药时,没有白雪岚握着自己的手,倒真不敢想象自己怎么能抵抗那酒精擦着伤口上的痛苦。

向那护士说的,接下来几天,每天都有换药,每次换药,有都要酒精消毒一番,宣怀风每次都疼得眼睛湿湿的,恐怕白雪岚心疼,总不肯喊疼,咬着牙苦忍。

慢慢的伤口换药时的脓血也没那么重了。

但是,发烧还是常常有。

这一点让白雪岚很烦恼。

有时候早晨不烧了,下午就烧起来;若是下午不烧了,说不定晚上又额头变热。

白雪岚把宣怀风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禁不起一点意外,所以略有个发热,就要医生打针,居然把贵比黄金的盘尼西林当白开水一样的用了。

到后来,连德国大夫也忍不住规劝,说:「白先生,这个,盘尼西林,是非常贵重的药。病人烧得并不厉害,不需要频频……频繁地注射,也许坚持一下,不注射盘尼西林也可以……」

白雪岚哼道:「别人用不起,所以要坚持。他嘛,用得起。你少啰嗦,只管按着最保险的方式给他用。」

于是不到四天,十支花钱也买不到的盘尼西林就这么用光了。

孙副官来到病房,把这事和白雪岚报告了一下,又说:「医生说了,宣副官的伤势现在很稳定,感染的可能性不大,大概也不需要盘尼西林了。」

白雪岚说:「这个未必,如果到时候有出点意外感染起来,临时找不到药倒是急死人。」

孙副官问:「那怎么办呢?」

白雪岚说:「还是再去弄十支过来,备用也好。」

孙副官也清楚这是军用药,对这东西伸手,比对公款伸手还危险,踌躇了一下,便建议道:「这一次,依我看,您还是亲自去一趟总理府,和总理说说,过了明路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