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4/5页)

去把等在大门口的宋壬叫上,坐上汽车,吩咐司机,「到海关总署去。」

到了海关总署,副官办公室的门却是上了锁的,一问人,回答说:「孙副官今天出去办事了,没说哪个钟点回来。」

宣怀风问:「前阵子,是不是查抄了大兴洋行?」

那部门主任因为常和副官办公室有文件送往,之前是受过孙副官有意无意提醒的,大兴洋行的事少在宣副官面前提,此时见宣怀风直接问出来,很是为难,犹豫着说:「这个事,我不清楚。」

宣怀风说:「不清楚不要紧,既然是公务上办理的,总不能没有记录的文件。你把文件找出来,我看看。」

部门主任站着,一个劲赔笑,说:「一时半会,恐怕不容易找。」

宣怀风说:「你只管找,我就在这里站着等。不过,我先说明白,你是管这些东西的,这也是你责任上的事,办事需要的文件找不出来,以后评起各部办事成绩来,我可不好说话。」

俊脸往下一沉,乌黑眸子盯人,倒有几分慑人的威严。

那主任听得这严重的威胁,哪里还敢拖延,急急忙忙进去翻了一阵,拿了一个纸文件袋出来,讪笑着说:「您看,确实就只有这些。能找给您的,我都找出来了。」

他悄悄左右看,又小声说:「孙副官说了,总长的意思,这件事不许底下人再提呢。您看归看,可别说是我找给您的。」

宣怀风说:「你放心。」

接了东西,回到副官办公室里坐下。

文件袋里东西也不多,就几张薄公文纸,草草记录了去大兴洋行一趟的「友好调查」结果,附上大兴洋行少东林奇骏出示的相关合同的抄本。

宣怀风对那张公式化的档案毫不在意,反而拿起另一张《证据详表》细读。

瞧见上面写着,「经查,确系外国驻华总商会签发之证书并公函」。

一看日期,眼皮子骤地一颤。

这日子,不正是自己在医院巧遇林奇骏的那一天吗?

宣怀风忙又把参股合同的登记表抽出来看,别的先不管,只找上面的日期,一看,顿时浑身一震。

俨然又是七月二十四日。

天底下没有那么巧的事。

就算碰巧了是那一天签了参股合同,怎么就能当天把外国驻华总商会的证书和公函弄到手呢?那些官老爷办事的效率,一向是人所共知的。

他盘算了一下,联系着白雪岚这次发的天大的脾气来想,越发觉得不妥,竟隐隐着慌起来。

把那几张文件拢在一块,装进文件夹里带上汽车,敲着车窗说:「回白公馆。」

汽车往白公馆开去,到了巷子口,速度忽然慢下来,偏生宣怀风心里有猫爪子挠着似的,格外的不耐烦,问司机,「怎么开得这样慢?」

那叫小李的司机对着车里的后镜,说:「宣副官,一部车开在咱们前头,这巷子里不同大马路,路窄,越不过去。」

宣怀风问:「前面的车是哪家的?」

司机说:「我认得,咱们公馆的。后头坐着的人,瞧背影像是孙副官。」

宣怀风透着前面汽车挡风玻璃,眯着眼睛瞧了瞧,是有点像。

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到了白公馆门前,前头那辆汽车里下来一个人,果然是孙副官,穿着一身灰西装,手里提着一个外国公文包。

宣怀风下了车,叫着他说:「孙副官,你等一等。」

孙副官停住步,等他过来,笑道:「刚才就知道有车在后面呢,我猜应该是你。听说今天去年宅了,本来还想请你代向令姊问好的。」

宣怀风靠近一步,低声说:「有点事情,想请教,进去再说。」

孙副官微愕,说:「好。」

两人一道进了公馆,往孙副官的房间去。孙副官在白公馆待遇不错,睡房旁边,直连着一间小书房,他们就在小书房里坐下。

孙副官问:「究竟什么事呢?」

宣怀风把腋下夹着的文件袋拿出来,递给他。

孙副官打开一看,便明白了几分,沉吟着问:「这些东西,是谁给你的?」

宣怀风说:「你不用问是谁给我的。这件事,我本来是一无所知的,今日得知了,就不能不来请教一番。」

孙副官微笑,说:「本来并不是如何复杂的事。你既然看了这些文件,那么大致经过,也就了解了。何来请教的说法?」

宣怀风缓缓道:「孙副官,你我为国办事,很该通力合作。不怕冒犯地说一句,你不该这样敷衍我。」

这一句肃容直言,极有光明中正之风。

宣怀风瞅着孙副官,漆黑眸子电光火石间耀然生辉。

孙副官见宣怀风这般认真,倒很有些钦佩,也不好意思再走他那既定的圆滑路线,便说:「大兴洋行,总长是打定主意要办它的。那一日,我奉命过去查抄,本想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结果被倒打一耙。是我无能,把总长也连累了。」

便将七月二十四日去大兴洋行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他是当事人,自然讲得比道听途说的年亮富清楚十倍。

说完,又道:「这件事,实在很蹊跷,瞧林奇骏的意思,分明有了准备,就等着我们动手,中途丢出外国商会的公函,好让我们下不了台。他很聪明,藉着洋人的势力,很让海关总署难堪了一回。只是这事我们办得很小心,怎么他就未卜先知了呢?」

一边说,一边淡淡地扫了宣怀风一眼。

宣怀风秀眉紧蹙,说:「总长是怎么个看法?」

孙副官说:「总长没说。不过,总长这几天很不高兴,大家都是知道的。因为这件事,他被总理召过去骂了好一顿。据说还有报纸要大肆报导,还编了个题目,说什么海关欺压商行,国际友人义愤出手,幸亏发表前被总理知道了,总理亲自打了一个电话给报纸总编,强把这篇稿子取消掉。不然,又让我们海关出一个大丑。」

宣怀风脸色极难看,沉默听着,后来才低沉地说:「你刚才猜疑,说林奇骏怎么未卜先知,我很疑惑这个。实话告诉你,这出事的前一天,我恰好就在医院里遇见了林奇骏。可林奇骏偏偏又是这一天,就和外国商人签了合同,还弄到了外国商会的公函。但是,我虽和他说过几句话,却绝没有提及海关对大兴洋行的举措……」

话未说完,孙副官就摆了摆手,请他停下。

宣怀风问:「怎么?连你也不信我吗?连我自己都尚且不知你次日要去大兴洋行,我又如何泄露?」

孙副官说:「我当然信任你的。可是,你和我解释,有什么用呢?我又不是你的上司,哪有让你解释的资格?倒是你,这样特意地解释给我听,反像我指责过你泄露了什么似的。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