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3/4页)

只是经过刚才一场闹剧,满地碎玻璃的狼藉,若说按照原先的庆祝计划,继续去请宣副官拉梵婀铃,实现欢乐的气氛,那决然是不实际的事。

大家既不能走,又不能欢乐,只能三三两两站成一堆,窃窃私语地熬着时光。

宣怀风心里悬挂着白雪岚,但肩上担着任务,这大厅便如同他的战场,白雪岚未出现前,自己是要坚守的。

谁又知道警察厅的人走了,还有没有别的人再闯进来。

他一边派护兵到外面打听情况,一边桩子似的定在大厅里,眼光四下扫射。

偏生欧阳倩走了来,主动和他站了一处。

宣怀风便向她说:「刚才可真要多谢你。」

欧阳倩正色道:「多谢倒不必。我却是要提出要求,请你向我做出补偿。」

宣怀风问:「补偿什么呢?」

欧阳倩说:「那忽然的一声枪响,几乎把人家都聋了,现在耳朵还在痛呢。」

宣怀风大为愧疚,说:「是的。当时太紧急,我一下冲动了。很对不住。」

欧阳倩很严肃的脸,忽然露出一点俏皮的笑来,明眸浅斜,睐他一眼,低声说:「和你开一句玩笑,你就认真要说对不住吗?那我反而要向你道歉了。因为我总以为,你我彼此已经是不错的朋友,足以有资格和你开这样小小的玩笑。」

这一句话,寻常懂得交际的人,是很容易接续的,不过立即恭维起来,讨小姐的欢心。

宣怀风却十足地窘迫。

不但没接上一句讨好的话,反是一阵紧张,连脸颊也微红起来。

欧阳倩见他如此,心里便有些埋怨他不识趣。

再深一想,又觉得他和寻常的公子哥儿、享乐贵族不同,这样的表现,不正说明他在男女交往上的纯洁吗?

如此一来,反而更生了一分欢喜。

露齿笑道:「你刚才那一枪,打得十分威风。我倒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

宣怀风说:「也不算什么本事。」

承平请客人们站到一旁,指挥听差拿扫帚打扫地板上的吊灯碎片,免得有人不小心踩着,或许会滑倒。

扫帚一动,玻璃碎片滑过大厅地砖,发出细微的刺耳的声音。

忽然一个人笑道:「怎么,钻了孙猴子来大闹天宫吗?连灯都打了下来。」

客厅里大家都是低着声音说话,这人笑得爽朗明快,顿时全厅都听见了,纷纷回过头。

宣怀风听见那声音,早有一股喜悦直从心窝涌了出来,对正与他说话的欧阳倩匆匆说了一声「失陪」,转身就往走廊的入口脚下生风地迎过去,故意让人听见地问:「总长,你头不晕了?怎么不多睡一会?」

白雪岚说:「现在舒服多了。我平日酒量很好的,只是今天喝得急了点。你应该拦着我一下的。」

宣怀风说:「我开头怎么拦你来着,你喝醉了,哪里肯听我的劝告。」

他嘴上分辩着,眼睛盯在白雪岚脸上,直透出一股喜洋洋的热情。

白雪岚和他目光一触,几乎想伸手去摸他的脸。

勉强忍住了。

两人走回大厅,自然有不少人围上来慰问,白雪岚只说喝醉了睡了一觉,看了那几个正弯腰打扫残渣的听差一眼,问怎么了。

宣怀风便把警察厅来过一番的事大略讲了,说:「他们实在要闯,我没法子,只得对天打了两枪,算做个最后的警告。」

黄玉珊啧啧赞道:「宣先生的枪法,真是神乎其技,比电影上的神枪手还厉害。」

白雪岚含笑听在耳里。

他是今天的主人翁,在他酒醉休息时,竟发生了这样惊人的大事,也必须做点表态,便用他极随和优雅的轻松样子,着实安抚了客人们几句,又对客人们适才挺身而出,为戒毒院作证的勇敢,表示感谢。

周老板适才吓得面无人色,这时慷慨地答道:「戒毒院的大日子,怎么能这样搅和。我们既然在场,这种行为,是绝不能容忍的。」

他身边几位客人,也纷纷表示对他说的话赞同。

白雪岚嘉许地点头,目光不住地往四处射着,有意无意,便在宣怀风身上停上一停。

倒把宣怀风看得不自在,随着白雪岚扫来扫去的视线,皮肤内里一阵一阵地发热。

等外头街道上稍微平静,护兵们过来报告,说警察厅虽然封了道路,但孙副官已经做好沟通,这里参加开幕仪式的客人,都是可以离开的了。

众人急着回家,一起告辞,很快就散了。

海关总署的几辆汽车开过来,护兵们上前后的汽车,白雪岚和宣怀风坐了中间那辆林肯牌汽车。

两人总算得了私处的机会。

宣怀风在车厢里低声问:「外面打那一阵子枪,是你干的吗?」

白雪岚笑着反问:「不是我,又会是谁呢?」

宣怀风说:「警察厅的说要抓劫匪,你劫了什么?」

白雪岚说:「劫人兼劫货。你别问了,过来。」

宣怀风问:「过来做什么?」

白雪岚说:「当然是劫色。」

他露出暧昧的笑来,把手搭着宣怀风的项颈,用力一勾。

宣怀风猛地倒在他怀里,正想骂他,却看见头顶上白雪岚的脸,眉头蓦地抽得紧了一紧。

宣怀风惊讶地问:「我撞到你哪里了吗?」

白雪岚说:「没什么。」

宣怀风翻坐起来,转身去摸他身上,愣了一下,把他外套上的扣子解了,左右打开。

抽了一口气。

白衬衣下面,右边腰上有着包扎。

显然是临急包的,纱布随便绕了几圈,尾端打个死结。

鲜血透着纱布渗到外面,覆在纱布上的白色衬衣,也沾了星点血迹。

宣怀风盯着那纱布、那血色,一颗心痛得直缩起来,急着要找药箱,一想是在汽车上,想伸手去抚,又怕弄伤了白雪岚。

顷刻之间,竟是相当无助。

白雪岚倒怕看他这样子,忙笑道:「你别被这假象骗住,子弹只是擦过,掉了一点皮。宋壬那东西,偏婆婆妈妈的要包扎成这样。」

宣怀风说:「你受了伤,怎么还不早说。」

白雪岚说:「我还没说,你就主动搜查出来了。」

宣怀风说:「你总不该这样。身上流着血,怎么还在戒毒院做那么一阵子交际?今天的行动,你事先一个字也不和我说。」

白雪岚叹了一口气,认罪似的说:「是我独断独行。你要骂就骂吧。」

这以退为进,向来是击中宣怀风软肋的。

果然,宣怀风便说:「你现下受了伤,我怎么能骂你。疼不疼?这包扎不行,赶紧到医院去吧。」

白雪岚一把抓着他的手,拉过来,用唇瓣蹭着他手背,笑着说:「全城都在戒严抓劫匪,你把我带着枪伤往医院一送,那我可就百口莫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