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2页)

宣怀风听着「两次差点死过去」这话,想起城外的冲天火光;想起白雪岚听说他死去,凄厉嘶吼,当场吐出的那口血;想起白雪岚躺在床上,已经睡沉了,还像孩子一样握着自己的手,无论如何不肯松开。

他和白雪岚大闹一场,且怒且恨且羞,但为着自己的尊严,并不曾落一滴眼泪。这时只听了白太太两句话,想起那不过三、四天前发生的事,生离死别,历历在目,热气往一冲,忍不住眼圈就红了。

再看手里那些钱和白太太给的纸条,想着如今一走,天涯海角,各别一方,白雪岚再可恨,那也是再见不着了。

白太太感叹了片刻,拍拍他的手背,低声说,「你要走,那就快走罢,以后雪岚的死活,只能靠他自己了。」

宣怀风听着这话,仿佛心都扎穿了。本来为着男儿的尊严,在白太太面前强忍的眼泪,这时再也控制不住,直直地坠下晶莹的两颗来。

白太太这番布置,也是下过一些苦心的,见话已说得差不多,也不再唠叨,只说,「路我已经帮你安排了,究竟怎么走,那也只有你自己能做主。」

说完站起来,缓缓地走出去了。

留着宣怀风呆坐在床上,百感交集。

说要走的话,原是和雪岚争吵时,在气头上说的。他们两人风风雨雨地过来,前面煎熬得昏天暗地,后来又是病重,又是挨枪子,骨血都连到了一起。走这一字,说说容易,做起来何止切骨削肉。

这时天已黑下来,白太太带着人进屋的时候,大概是见里面情景太不堪入目,老妈子也只扭开了床头墙壁上一盏荷叶壁灯。那壁灯的灯罩是仿着荷叶的样式制的,灯光透着绿色的灯罩漾出来,在平日看着轻盈可喜,此刻在宣怀风眼里,成了一片惨绿。

他在这片惨绿中,望着手里那张可以脱离白雪岚桎梏的纸条,觉得纸张的白,是绿莹莹的白,那上面的字乌黑乌黑,倒像白雪岚嘶吼时吐的那口血凝固了,又像自己咬住自己的手腕时,那深深的痛楚的印子。

然则,有什么痛,比得过和自己的爱人分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