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5页)

白雪岚恼火地说,「你看你,越来越不象话,鹦鹉似的一刻不能停嘴。进门叽哩呱啦说了一大堆,吵得人心烦,现在我不过说一句,你又叽哩呱啦一大堆,真让人生气。」

野儿听这不是平日闹着玩的口风,却是真生气了骂人,又不解,又委屈,说,「我又没做错什么,怎么让你生气了?你自己心里不痛快,拿着我撒气。」

白雪岚在床上伸着脖子说,「谁让你进来?你非撞到枪口上,不骂你骂谁?」

正好这个时候,宣怀风从白太太那边回来,在门外已听见白雪岚像朝谁发火的声气,忙走进来问,「出什么事了?」

野儿眼圈已红了,见宣怀风撞见她挨骂,更是委屈,又觉得丢脸,身子一扭,揉着眼睛就走了。宣怀风不知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正要追上她问一问,白雪岚躺在床上猛地身子一动,像碰到了伤口,啊地叫起疼,马上把宣怀风的脚步制止住了。

宣怀风匆匆跑到床边,担心地问,「怎么了?疼得厉害吗?」

白雪岚仰脸躺着,深深地抽了几下气,才冷淡地说,「你何必管我,请你忙你的去。」

宣怀风说,「这是赌气的话。我如果真要忙去了,你更要不满意。」

白雪岚悻悻地说,「现在我是一个任人欺辱的伤员,动弹不得,不满意又能如何?你们趁着这难得的机会,齐心合力地对付我罢。」

宣怀风知道他这些别扭,只因两次好事被忽然打断,自己想想,也替他觉得难受,因此不但不气他的这种态度,反而微笑着安抚他说,「刚才我是走得仓促些,把你丢下了。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白雪岚反问,「只是一次吗?」

宣怀风笑了,低声说,「那原谅我两次,好不好?」

白雪岚摇头说,「不好。」

好像和谁斗气似的,把眼睛一闭。

不料这样一闭眼,旁边就沉默下去了,宣怀风竟没有再好言相劝。白雪岚心一跳,不会别扭闹过了头,弄巧反拙吧?睁眼一看,床边已经没了宣怀风的身影。

白雪岚大为懊悔,再转头一看,提得高高的一颗心顿时又放了回去。原来刚才野儿委屈地出去,又不曾把门关上,宣怀风是走了过去关门。关好门,他又回到床沿坐下,拿手在白雪岚盖着胸膛的被子上轻轻拍了拍。

白雪岚问,「做什么?」

宣怀风也不知想到什么,赧然地犹豫了一下,又微微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不如我把指挥权交给你,你以为如何?」

白雪岚被他一句话,撩拨得心脏怦怦乱跳,浑身的血都涌到一处了,勉强按捺了兴奋,不动声色地问,「交指挥权可不能开玩笑,那是很认真的一件事。万一我做指挥,你又不听从呢?」

宣怀风说,「事情还没开始,你怎么就指责我不听从了?那么,你现在就说出一个指挥来,让我来执行。」

白雪岚果然说了一个命令,「你到那角落里,把水气管子的开关打开到最大。」

宣怀风为了安慰他这个伤员,存心给他一个不正经的特权,不料他竟提出一个很正经的要求,不禁诧异地问,「你身上盖着这么厚的被子,还觉得冷吗?」

白雪岚说,「我不冷,我是怕你等一会冷。」

宣怀风正奇怪自己等一会怎么会冷,话未出口已明白过来,人的身上若无寸缕,自然是会怕冷的。这样一想,脸上就一阵发热,如果就这个话题再和白雪岚说什么,又怎么好意思?索性沉默着,听话地去把水气管子的开关开到了最大,又涨红了脸走回来,还是在床沿坐下。

白雪岚看他这副模样,又这般听话的行事,居然是从前自己行动力十足时未曾遇过的优待,更是兴致勃勃起来,赶忙又下了一个指挥令。

至于他指挥宣怀风做了什么事,发布了什么不可传与外人的具体命令,此皆秘密,只有他二人知悉罢了。

宣白二人之间,因为都是颇有脾性的人,常有不合情理之事,譬如今天,便让野儿不知缘故地受了一场闷气。他二人紧闭了房门,在里头用指挥权执行起不为人知的密切合作,野儿半点也不知道。回了自己的小房间,想着刚才的事,大年初一的日子挨一顿好骂,大概这一年都要倒霉,越想越生了一股闷气,拿起没做完的鞋垫子扎了几针,又没有心绪做下去了。她便把鞋垫子和针线丢开去一边,伏身在床褥上,慢慢身体放松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后来外头有人说话,声音传过来把她惊醒,迷迷糊糊地从床褥上直起身来,也不知自己刚才睡了多久。

她心里想,管它多久,反正自己打定了主意,今天是绝不去伺候那不讲道理的人了,白家那么多听差丫鬟,他爱谁就使唤谁去。此时外头街上,想来人人都高高兴兴的,我为什么在这里和自己过不去?我存了那点薪金,也可以打扮打扮,去街上逛逛,给自己买点开心。

她便走出房间,想打一盆水来洗脸,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逛街去。到了门外,刚好遇上一个丫鬟来找她,告诉她说,「少爷找你,快去罢。」

野儿问,「找我干什么?」

那丫鬟说,「也就是伺候吃饭罢,我看他们把房门关了许久,大概狠狠地睡了一个午觉,后来门打开了,宣副官就拉铃叫人,说要吃的,少爷人倚在床边不能动,也是满口嚷嚷要吃的,还吩咐我和厨房说不要稀饭,要大块的肉。我倒好笑,怎么睡了一觉,却比在外头忙了一天还饿呢?口信我已经送到,我走啦。」

野儿叫住她说,「告诉你,我可不去伺候谁吃饭。」

那丫鬟诧异地问,「咦,你这是闹什么?」

野儿说,「哼,大过年的,我为何要闹?我只是不想挨骂罢了。」

那丫鬟问,「谁骂你?」

野儿说,「不提了,提了白生气。你就去那头说,我有事不能伺候。」

那丫鬟笑着说,「呀,我要是去说,就换我挨骂了,我为什么要白走一趟讨骂?你和石花要好,怎么不叫她给你做一个顶替?」

野儿说,「要是石花在跟前,我也不拜托你啦。可是她又跑哪去了,也不知忙些什么。」

那丫鬟说,「她忙,我也忙呀。反正我口信送到,就没我事了。我走了,还有许多事要我做呢。」

说着就匆匆跑了。

野儿懊恼地跺脚说,「死丫头,你哪来许多事做,不过忙着看热闹吃点心罢啦。」

虽没人帮她带信给那边,不过她也不是必要去做一个报备,心忖,少爷身边横竖少不了照顾的人,自己绝不能再腆着脸去讨没趣,便照着原来的打算,打了水来,把脸洗干净,换过一套新衣服,略施了脂粉,便往外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