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你好,亲爱的(1)

大明星温觉没被绑之前,衣食住行都由韩光明打点照料,活得那叫一个与温良恭俭让全不沾边。非钦点的五星酒店一般不入住,平时法拉利接送,矿泉水沐浴,有刺的鱼有骨头的肉,都得韩光明亲自挑了剔了才肯动嘴,就这样不满意还是常态,成天变着法儿地为难别人。

温觉爱哭,一个大男孩动不动就在镜头里梨花带雨,粉丝还夸他心细,敏感。他一直觉得,尽管现在的日子是由掌声、鲜花与无数少女爱慕的目光组成的,但自己没成名前实在太苦了,打过短工,端过盘子,最潦倒的时候也曾缩减过三餐,一逢开饭就想掉眼泪。

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活得比当年更落魄悲惨,也没想过这个世界原来还有这样一副面相,残酷,原始,兽欲横流。

百来号人扎在原地就不动了,好像在等待一个什么要紧的命令。怕奴工们长了力气就生事,每天开饭也不让他们吃饱,基本就是用烂鱼臭虾混着点米饭,用几只锈了的大铁皮罐子装上,大家一通乱抢,吃不着的只能怪自己命贱。

温觉这身板自然是抢不来一口饭的,当然抢来了他也咽不下这股馊烘烘的咸腥味,但架不住实在饿,他眼巴巴地望着沈流飞,轻喊他:“沈哥。”

沈流飞扔了一块压缩饼干给他。

“哥……”温觉欲求不满,还提要求,“能不能再来口喝的,牛奶可以,低脂的就更好了。”

还想着连手上的饼干一起挑剔一下,见沈流飞一张冷淡无欲的脸,又都憋了回去。

火急火燎地拆开饼干,久违了的麦香味儿激得他又想掉眼泪了,温觉正打算大咬一口,忽地发现,身边一个小少年正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哪儿都瘦,枯瘦的四肢,干瘦的躯干,憔瘦的脸,明明是十三四岁的好年岁,却像快活到头的老树一样。他盯着他手里的压缩饼干,眼珠子泛着青森森的光亮,直咽唾沫。

“我都快饿死了……”温觉被这目光盯得难受,背过身去吃饼干,但总觉得少年人的那双眼睛一直在身后剐着。

“算了,分你一口……就分一口……”回过头,掰下半块饼干,掂量了一下两块饼干的大小,最终恋恋不舍地把小的那块递了出去。

正吃着难得的口粮,远远又来了辆车,车上下来一支穿着白大褂的医疗队伍,说要给这里百十号奴工做体检。

每个人都编了个号,然后开始采血,有个奴工抓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想跑,被吃饱力足的阿凉快步追上,手挥晒干了的黄貂鱼,兜头照脸地就打了下去。

背面的硬棘刺硬如锥,一下就扎进那人的脖子里去了。

鲜血汩汩而出,男人瞪大着眼,捂着脖子就倒在了地上。

阿凉不为死亡所动。这些人,就像金三角遍地生长的菌瘤一样,多一个少一个全无所谓。但沈流飞立马箭步上前,替这血涌如注的男人进行包扎急救。

口子其实很小,也没伤到气管,但到底伤在脖子这种要害部位,一刻耽搁不得。沈流飞扯了一条对方身上的烂衣裳,将对方靠近脖子伤口的那条手臂抬高,对他进行单侧压迫止血,

刚一动对方的手臂,倒地的男人就跟抓着救命稻草一把,朝沈流飞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断续着用缅甸话向他求救:“救我……救救我……”

大哥……我也是中国人……救我……

绝境之下,孱弱的伤者与飞溅的鲜血形成强烈的感官刺激,似曾相识的一幕令沈流飞蓦地一愣,旋即眼前飞掠过一帧帧老影片似的画面——

他在酒吧里为一个女人出头,结果得罪了来泡吧的毒贩,对方用破碎的酒瓶扎破了他的脖子。

毒贩们散若鸟兽,警车与救护车呼啸而来,将一个颈动脉被扎破的濒死少年救上了车,只差一步,他可能就会死在那个地方。

因为最开始就得到了及时有效的救治,他最终侥幸捡了条命。

这个夜晚,他终于想起了那个曾救他一命的男人。

救下这个受伤的男人之后,沈流飞退坐到一边,垂首看着腕上那挂着枚子弹的手链子。

夜幕再临这荒山绝地,像一江乌泱泱的黑水,月亮倒是又圆又大,亮度惊人。温觉已经验完了血,被押解着关回铁笼子后又凑向沈流飞,好奇地问:“你怎么老盯着这手链发呆啊,你女朋友送你的?”

沈流飞没出声,仍凝神看着那链子,他手指上的血迹已近干涸,十指修长带力,黯淡的红衬着略显苍白的肌肤,格外肃杀又漂亮。

“哎,沈哥?沈哥?”

沈流飞还是没回答。

良久,温觉看见这个男人的嘴唇动了动,似化了层薄霜一般,在这张惯常冷漠的脸上显露一抹极美的弧。

泥上偶然留指爪,那点埋藏已久的印记终在这个夜晚再次浮现,世间因果循环不爽,你我重逢是其间最美的一环。

沈流飞垂眸,微笑,轻声说着,原来是你。

谢岚山吃不准除金牙外还有没有别人认得他,想要混进那家畸形秀俱乐部,只能靠化妆侦查。韩光明到底是演艺圈的,很懂得影视化妆那一套,替谢岚山准备了包括仿真胡须在内的全套装备,还替他把上胡、下胡都小心翼翼地黏上去,特别逼真自然。

头发刻意弄卷,脑后还扎个髻,高挺的鼻梁上架上一副框架眼镜,再换一身名牌西装,整个人气质陡变,由头到脚透着一股斯文败类、不良公子的迷人味道。

谢岚山在镜子前做觑右看,用拇指轻刮粘着胡须的上唇与下颌,自己也颇满意。一回头,看见韩光明也在化妆,吓了一跳:“你化妆干什么?”

“我也要去!不跟着你,我不放心。”韩光明正弓着腰,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地往自己眼皮上粘假睫毛,抹胶水、吹睫毛的动作十分熟练,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他边整理着,边说,“再说了,没我的钱你也混不进去。”

随话音落地,睫毛也粘好了。垂下遮挡住大半张脸的手臂,韩光明猛然回眸,冲谢岚山眨眼放电,掐着嗓子道:“老公,好不好看?”

眼前冷不防出现一张姹紫嫣红的肥脸,谢岚山险些被一口空气活活呛死。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聊斋志异》,什么口赤如盆、怪狞如鬼,反正丑恶不可言状。

韩光明生得矮,加之胖得脱了男相,其实如此打扮倒也不算违和。两个人的衣服都是现买的,为扮好女人,他特意换上了一袭酒红色的丝绒长裙。腿上汗毛又粗又黑,猪鬃一般,长裙掩去了这样两条粗腿,又将他一身凹凸不平的肥肉裹得紧之又紧,活脱脱就是一截慕尼黑香肠。

韩光明的计划是他俩扮一对有特殊性癖的夫妻。毕竟这家畸形秀俱乐部可以提供性服务,甚至可以用各种残忍手段对服务者进行虐待,愿意花费重金买这项服务的,想来都是些有钱的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