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哈利目光微震,好像被打动了,从那种单纯的蛊惑中脱离出来,急切又迟疑。

“我也……”想你。

哈利僵在座位上,感到无数目光钉过来,如芒在背,硬生生把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

眼睛却还是没法离开兜帽下的脸。

那双眼底的翠绿湖光映照着天光与恋人,微微仰视的角度随着汤姆的靠近而不明显地抬高,仿佛全副身心都锁定在他身上。

简直……像某种索吻。

汤姆更凑近救世主的眼睛,身上带着冰梯雪山的寒气。

明明还隔着一段距离,却无言攫住了哈利的呼吸。

他听到四周无法抑制的吸气声,从刚才冰梯降临起就断断续续地,没有停下过。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压制着内心的惊涛骇浪,不敢高声谈论,仿佛害怕惊动了犹如神降的男人。

但有一个人例外。

齿边还残留着狼人血肉的黑犬发出呜呜地警告吠叫,光从声音就能听得出涌到喉咙口的杀意。

离得最近的哈利明确地看到汤姆脸上闪过一丝恼火,眼底尚未散尽的杀意再次铺展开来,扫向大黑狗的方向,手里的魔杖蠢蠢欲动。

不知哪里来的念头,哈利非常自然地伸手捧住他的脑袋,把脸转回来,不由分说地吻上去。

“呜汪——唔……”

凶恶的犬吠声变了调,生生走弱下去。

最后一刻,哈利的唇被一根食指封住。原本打算攻击的手,半截转而来阻止一个吻。

汤姆垂眸看他的嘴唇,睫羽投下厚重的阴影,不知在想什么。

“在这之前……有件事你必须知道。”在呼吸相闻的距离,他轻声细语,“……邓布利多死了。”

哈利反应了一秒,似乎没能立即消化这句话的含义,然后才是一丝痛苦浮现出来,目光颤动地凝视他。

“谁……你说——唔!”

就是现在。

汤姆果断地想,低头压住哈利的唇,手指改封为托,引导哈利的下颌转向更适合迎接入侵的角度,尽情享用久违的甘甜柔软。

近一个月以来,多少个日日夜夜,走在麻瓜的大街小巷,脑海里不时刮过狂风般的灵魂残影,挂坠盒被迫与邓布利多相处的记忆像蔓生的海藻般浮荡,想要驱除,却早已扎根于此。

——“假使……假使真的得到了永生,你想怎么使用那漫长的没有尽头的时光呢,汤姆?”

邓布利多不厌其烦地用这样的提问骚扰挂坠盒,总在他心情不错的时候见缝插针,反反复复地询问,好像真的关心似的。

有一次,挂坠盒回答了,不胜其扰:“当然是想怎么用怎么用。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你就不必费心了。”

“……好。”邓布利多像是接受这个回答,并不认为是敷衍,“人老了,总是喜欢想东想西,算是找点乐子吧……我猜猜看,你肯定想……得到那种至高的权力,是不是?”

挂坠盒轻嗤一声,不置可否。汤姆知道自己内心的反问——谁不想呢?

他从来不相信邓布利多不会花精力维持自己的威望和权势,除了凤凰社那些被洗脑的蠢货们,他觉得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这么认为。

“唔……那种权力,那种地位,我想,你会想办法一直维持,是不是?”

挂坠盒瞥了他一眼,不无警惕。

这老头惯会迂回话术,但凡提问,背后一定暗含某种终极挑衅。

“那么……要维持多久呢?在此期间,或是在那之后,你想过吗,汤姆——你真正想做的事?真正——令你快乐的事?”

——无谓的洗脑话术。

挂坠盒很想告诉他,这一招他自己用得不比他差,多少食死徒就是这么被招揽至他的麾下,肝脑涂地,至死不渝,比之凤凰社那群死脑筋不遑多让。

但他克制住了。洗脑的博弈中最重要的不是谁言语占上风,而是谁能不被窥得真心。

邓布利多故技重施,锲而不舍地追问,这回挂坠盒也吸取教训,坚持不泄露口风。

然而这种长久的僵持似乎并不能阻挡邓布利多在话题上更进一步。他戴着挂坠盒走遍英格兰巫师村,甚至跨越海峡去往欧洲大陆,探寻异国风情。一开始挂坠盒没能猜到他的打算,直到邓布利多戴着他在一间木屋里见到了传说中的尼克·勒梅——

曾记在他永生笔记里的传奇巫师,头一次得见真人,就是挂坠盒也感到兴奋。

邓布利多似是料到他的心情,热切地和老友叙旧,甚至好心地要给他引荐一位幽灵汤姆。

然而勒梅刚满口答应下来,就被厨房的夫人一声轻呼叫走了。

“哎呀,你不是跟人谈事吗?我这还没好,别过来添乱。”

“我不是怕你又烫伤吗,人老了提不动锅,还是我来吧……”

“你说谁老?看看你手抖得跟什么似的,也好意思说我……”

“我但凡拿得动魔杖,家政魔法就甩你一条街。这么多年了,你那点长进也就我能感觉得出来……”

“你今天还想不想吃饭了?”

邓布利多笑眯眯地在厨房门口探头,示意二人不用理会他。

……似乎是多余的,夫妻俩本来也没有特别把他放在心上。

“唉,同样一把年纪,我可真不受待见。”不等挂坠盒出言讽刺,邓布利多主动自嘲道——声音却透着愉悦,“还是不打扰他们了。”

挂坠盒眯起眼,似乎感觉了一瞬间——邓布利多的狐狸尾巴——却终究没抓住。

他只感到烦闷——本来还没什么,但勒梅已经答应了,还表现出对他的兴趣,却毫无道理地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把好友和正事忘得精光。

这像是一个活了五百年、还会活更久的传奇巫师吗?

简直越活越回去。

接下来,邓布利多走访了自己的弟弟,退休的威森加摩首席巫师,又找到了隐居山林的驯龙师,天天算计着古灵阁金库的妖精混血……

这些人往往有自己的志向,很少与邓布利多志同道合。甚至有人见了他就跑,跑不掉还不惜动手赶人。

一开始挂坠盒还幸灾乐祸,见多了开始觉得厌烦——就算邓布利多遭到了他的诅咒,对付这些人也绰绰有余,何必假仁假义地容忍这些无礼的挑衅?

不管他怎么嘲讽,邓布利多毫不动摇地我行我素。也因此,他们得以窥见这些人琐碎生活的真实一角。把自己养的山羊看得比哥哥重要的弟弟,退休后缠着孙子教吹立得怎么用的著名女巫,每天都要在自己的金库里洗澡数金币的大富豪……

越看越觉得不可理喻。质疑与不屑不分彼此地在心底发酵。

不管是功成名就,还是寂寂无名,这些人的行为都透着他难以苟同的逻辑。但邓布利多绝对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