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梅花糕

吊唁结束后,傅骁玉走到管家后头,由着对方领自己回去,说道:“前些日子,说是江洋大盗了无痕奉上信件,说要偷盗藏书?”

这江洋大盗了无痕乃是奇人,盗穷人也盗富人,盗金钱也盗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声名最盛的时候,给一个道家寺庙寄了信,说要盗他们的牌匾,人家好些道士日日守着,竟还是让那人偷了去,气得那群道士差点原地飞升。

管家听傅骁玉问这话,嗤了一声,说:“大人有所不知。这了无痕虽说盗东西,但寄信提前告知向来是告知那被偷的人家,您可曾听说他偷别人的东西,寄信给另一户家主的?”

傅骁玉挑眉,这唐浩拿着一封信就信口胡说,还真当玉书院没有明事理的人了。

管家话尽于此,也不多说,如今玉书院已不是当年那个玉书院了。就连傅祭酒也只是在玉书院学习一月的恩情,管家感叹对方愿意前来吊唁的恩德,自然不会跟他再多提别的。

回了玉书院,管家代替已去金林告御状“生病不便见人”的尉迟夫人,邀请傅骁玉在玉书院居住几日,傅骁玉欣然答应。

夜半时分,马骋在外头靠着门柱站岗,含着一颗甜蜜饯儿醒神,突然感觉到空气中一丝诡异的波动。

他睁开了半闭的眼,看向院子。

不消片刻,他便猛地往前冲去,一丝凉意在他后耳处闪过,是一把浮萍拐。

夜色不明,马骋屏住呼吸,一招一式对着来人使去。眼瞧着对方快要接不上了,那人借力退后大半步,喊道:“马兄弟,是我。”

马骋动作不停,抄起腰间别着的匕首往前刺,直到把人完全制服,借着月光一看,才松开手,说:“丛......”

“丛韬光,以前文少将军的部曲。”丛韬光傻了吧唧地憨笑了下,也不管那匕首还带着寒光直指自己的脖颈处。

张烈述职的时候,马骋也在,知道文乐担心自己朋友入了这荔城鱼龙混杂的地儿被吃得骨头都不剩,把自己的部曲指给了对方。

收了匕首,马骋拉起对方,问:“何苦半夜前来?”

丛韬光苦笑了下,说:“在下受张大人所托,有要事与祭酒大人商量。”

傅骁玉从床上坐起,披上一件雪貂毛的披肩,灯火昏暗,更衬得他面容峻冷。

“张烈有什么事?”

丛韬光行了礼,说:“张大人述职这一年以来,一直在暗中查询荔城知州暗吞荔城洪灾救济粮的事,县府有唐浩的耳目,张大人的调查让对方知晓,从府中逃出时,九死一生。”

傅骁玉掀开床帘,正坐,问:“张烈现在何处?”

“回大人的话,张大人如今就在慈山山脚下农户家中安置,原本卑职是想带张大人回金林的,但张大人说如今证据尚不充足,唐浩敢杀他,回金林自然也不安全,不如在荔城耗着,灯下黑总有对方顾及不到的时候。”丛韬光说着,又对傅骁玉行了个礼,说,“祭酒大人的前来,就是对方顾及不到的时候。”

丛韬光用九死一生四个字概括他们的逃命之旅,显然太过轻松。

他们从金林过来,扎不稳根。张烈自小就在左丞和他爹的熏陶之下,深知官场之事,如同淤泥一般,一旦陷进去就别想再干净。于是一直在一群野兽之中游走,总算是勉强站稳脚跟。

然而百密终有一疏,县府还是被唐浩安插进了人。

丛韬光现在想起那日还是觉得冷汗津津,对方故意挑了他休沐的日子。要不是丛韬光闲来无事,取了金林来的家书送去给张烈,只怕张烈早就被那些黑衣人撕碎了。

傅骁玉冷着脸,手指在床榻上敲了几下,说:“这尉迟院长死得也格外蹊跷,太子不让我们见尉迟夫人,那夫人的血状书我们也没能看到,只怕少不了对这唐浩的控诉。”

马骋皱着眉,说:“主子,需不需要我......”

他没说尽话,做了一个手势。

一旁的丛韬光瞪大了眼,好歹是朝廷命官!

傅骁玉摇了摇头,丛韬光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听到对方回答道:“要是能顶大用我早就派你来把他杀了得了,还省得我跑这一趟。”

丛韬光:“......?”

“今上派我过来,又发了暗旨给张烈,明显是要知道个一二三的,我这儿直接拿着尸体回去,以今上的多疑性子,难免会怀疑我背后做了什么手段。毕竟这天高皇帝远,我说这唐浩贪了十万银钱,实则贪了二十万,我自个儿中途轻轻松松拿个十万不在话下。”

丛韬光抿着唇说:“今上多疑,但也不该怀疑到自己信任的臣子上,祭酒大人不会做这种事。”

话音一落,马骋和傅骁玉都看向了丛韬光。

马骋:“......你真是不太了解我们大人。”

傅骁玉:“到底是文乐的部曲,单纯得可爱。”

丛韬光:“......?”所以你还真贪过啊!

送走了丛韬光,傅骁玉现在是好多双眼睛盯着,由不得他大摇大摆地把张烈接过来,只会耽误对方查证。

躺在床上,傅骁玉思考着对策,晃了晃自己的腿,突然觉得这床大也有大的不好,总觉着少点什么东西抱着。

想着犯了困,傅骁玉把枕头抄起来抱住,睡梦之中想起是少了些什么了。

少了那粘人的坏学生。

文乐。

被傅骁玉惦记着的文乐也正出神呢,手里捻着那梅花糕,半天没动嘴。

眼看着一旁的严舟就要黑脸了,周崇朝着文乐踹了一脚,说:“想什么呢?”

文乐回过神来,把梅花糕塞自己嘴里,说道:“没想什么。”

周崇打量着他的脸色,突然笑着凑近,极其猥琐地说道:“是不是想祭酒大人了?”

文乐瞪他一眼,说:“我小舅舅权谨为了庄鹤王虎那几百号人可是累得每个月必寄家书骂我,你要是闲不如想想怎么安排你那几百号人?”

周崇立马闭上嘴,拉着严舟出去练习他那如同锯木头似的琴声。

傅骁玉没走的时候,文乐还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照常吃喝,睡觉也睡得很香。

可对方走了半月后,文乐就开始这儿也不舒服,那儿也不舒服。

最先发现的就是思竹,看着自己少爷出神,顺手喂了他一颗冬枣,结果下一秒籽儿就吐自己手里了。

思竹手一抖,看向文乐。

文乐也傻了,连忙把手帕递过去。

两人说是主仆,思竹到底是文乐自小长一块儿的发小,和那边关的格桑一起厮混,该教训就教训,但没真把对方当自己仆人。

这么一下,文乐急得耳朵都红了,拉着思竹去洗手,最后气急败坏地躺上床,被子一盖,谁也不爱。

思竹倒是没觉得多膈应,心里暗想这傅祭酒有些手段,给自己少爷培养出这么多小习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