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糖炒栗子

中秋要到了,陆洲与金林差不多,过节也要吃那月饼。

权姥姥知道文乐喜欢吃甜的,特意请了专门做甜点的厨子来府上做月饼。

那月饼的饼皮薄得很,里面塞了满满的馅料。

文乐最爱那芝麻花生馅儿的,吃着不仅甜,还贼香。

权谨与于三儿早就出去外头逛了,不愿意与傅骁玉和文乐一对儿走到一块儿,说是要给他俩一点二人世界。

还未放百姓灯,街上就挤满了人。

于三儿前前后后拥簇着很多人,与权谨一起走在街上,和二世祖没什么区别。

街上有个卖簪花的老伯,长得慈眉善目的,也不学人家吆喝,就坐在自己的小马扎上,慢悠悠地簪花。

于三儿瞧中了那迎春花的样子,伸手要拿,却与另一人一同拿住了那迎春花的簪花。

权谨一抬眼,看见于家那大少于试鸣皱起了眉头,默不作声地将于三儿揽在了自己身旁。

他这动作也不是没有缘由,大姐刚生于三儿时,可谓是鬼门关走了一遭。于三儿月子不足,出世就生了大病,差点夭折。

镇国府远在金林,也送了不少的名贵药材过来,堪堪将于三儿的命吊住了。

挨过一岁后,于三儿才能出屋子。

不料对那阎王爷和小鬼千防万防,没防住人世间的丑恶。

于家派了人将于三儿偷了回去,这本就是他们的种,一直在女方家住着像什么名堂。

权似锦这下气得直咬牙,寄了信去南岸,没了老脸直接求了文长征回来。

文长征也不丢权家面子,没带文家军,自己一人一马,踹开了于家大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

谁挡谁挨揍。

哪怕是跪在地上求他的于家老夫人,文长征也没多看一眼,只留下一句“听闻陆洲恶匪不少,烧杀抢掠,您看您于家够不够格儿被抢上一次”便离去。

于家自此再也不敢找事儿,甚至是于试鸣,连权府的那条街都绕着走。

与于三儿抢簪花的不是旁人,正是于家大少爷的大儿子于涟。

权岫十月怀胎,于试鸣与那勾栏的妓子有了孩子,竟是瞒着权岫生了下来。算着时间,这孩子比于三儿这嫡子还年长。

因着于三儿没入于家族谱,一直让孩子住在勾栏也不像样子。于家便求了一个老相识认了那妓子做干女儿,再偷摸着迎娶了,让孩子认祖归宗。

于涟自小被家里人惯着长大,对于三儿也有耳闻。无非是他爹不要的女人生的孩子,算得了什么东西?

于涟想到这儿,握紧了那簪花,说道:“放手!是我先看到的!”

原本于三儿还不想争,一听他这目中无人的口气,直接将那簪花死死攥住,说道:“你说你先看到的就你先看到的?谁证明啊?”

于涟咬紧了一口银牙,暗暗使劲儿,说道:“怎么?没在你娘家学到孔融让梨吗?你当让着我才是!”

一提起权岫,权谨这气就没地儿出了,仗着于试鸣好面子不敢当街说道说道,直接一把将于涟掀开,大骂:“让着你?我比你年纪大还比你早死呢,你怎么不让着我!什么玩意儿一天天的,真把自己当于家嫡长子了?搞清楚小杂种,你娘只是于家接进府里的偏房,上不得台面的腌臜玩意儿!”

于涟何时被这么骂过,指着权谨说道:“你、你!”

权谨一把挥开他的手指,站得笔直说道:“你什么你!自己扫听扫听去,于家不过是靠着丈母娘发迹起来的,还什么书香门第,老子考上秀才的时候,你爹还在温柔乡里抱着你娘怀你呢!中秋佳节还真是奇了怪了,你们一大家子人不去找那些个妖魔鬼怪团圆,尽来人间到处晃荡,平白污人眼球,脏死了!”

于涟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于试鸣也被权谨话里话外的意思怼得脸部通红,想骂人又还顾着自己的学子面子,骂不出来。

于家小厮倒是想说上几句,直接被权家的几个护院揍了一顿。

好好的节日,出门就遇瘟神。

于涟一放手,于三儿的簪花就到手了,他看了一眼于涟,把钱给了老伯,将那簪花掰断了丢到地上。

“抢来的东西确实是好的。”于三儿说着,看着那簪花在地上被泥头沾染上灰尘,说道,“不过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乡井玩意儿,把玩把玩倒是可以,送人可实在是送不出手,不合身份。”

说完与权谨一同离去。

于试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于三儿这话不就是说的他吗。

谁人流连勾栏不是图个刺激快活,哪儿像他一样,竟是忘了身份,娶了回去,还留了那贱人的种,让这不入流的东西顶着于家嫡子的名号肆无忌惮。

于三儿姓于,也是权岫心地善良,父辈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孽,与孩童无关。南朝以孝为先,权岫也是存了让于三儿记得自己亲爹的意思,不要忘孝。

在权家平安长大,于三儿比起权谨的受宠有过之而无不及,虽说文不成武不就的,人却不傻。

于家做的事情,他知道,也清楚。

权谨打量着于三儿的表情,买了一袋子糖炒栗子给他,说:“瞧你魂不守舍的,还想着刚才的事儿呢?”

于三儿摇摇头,剥开栗子吃,说:“我约了人,在想着一会儿去哪儿玩呢。”

权谨失笑,揉揉于三儿的脑袋。

十二三的小子,能顶事儿了。

陆洲每年中秋都要放百姓灯,这季节要赶在金林,早就开始冻人了,只是陆洲竟还湿热着,人挤人更是难耐,风一吹各种吃食味道混杂在一起。

于三儿揣着一袋子糖炒栗子,站在河边等。

肩膀被人拍了拍,于三儿回头瞧,倏地后退一步,说:“你、你来了。”

吴絮今日好好打扮了一番,脸上带着小纱巾。她年纪尚幼,并未及笄,没有头面带,缠着她娘给她梳了两个鬏,用红绳绑着,上头卡着一朵兰,瞧着温婉可人。

于三儿摸摸鼻子,说:“我刚瞧见一处看百姓灯的好地方,我带你过去?”

吴絮点点头。

她本来不是这么娇柔的性子,可见着于三儿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脸红红的,不敢抬头看人。

两人并着走,一前一后。

街上的人摩肩接踵,叫卖声不绝于耳。

于三儿一步三回头,生怕人丢了,侧身对吴絮说道:“你抓着我袖子吧,我老怕你丢了。”

吴絮娇嗔地拍了他一下,一手拿着小包裹,一手紧紧地攥住了于三儿的袖口。

周围人很多,吴絮家父亲十分忙碌,常年在木匠坊干活儿,母亲对她管教甚严,还从未这般自由地走在街头。

中秋出来做买卖的人也不少,吴絮看花了眼,一扭头,瞧见那卖簪花的老伯。那簪花可真是漂亮,活像枝头刚采摘下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