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番外 (元周)药

兰都人杰地灵,出过很多读书人,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那个常伴武帝身旁的活算盘庄易明。听说他算无遗策,曾经以一计逼退匈奴战神。

明明比起陆洲和徐州,兰都离金林更近的,只可惜一道长长的山脉将两座城划开。若是和那脚程厉害的兰都人一般,能翻山越岭,不到七日,便能走到金林。

可惜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只能乖乖地从那徐州陆洲绕一大圈。

兰都之所以叫兰都,听说是以前高祖来这儿游玩,喜爱当地的一个兰花品种。那兰花花苞很小,香味却是十足的浓郁,在房间里头摆上一盆,可以将整个屋子都熏出这个味道来。

村落外,十岁小孩儿手里拿着一个弹弓,眯着眼细细地瞧着那树梢的鸟窝。小石子攥在手心里,只用一下,就能将那一整窝的鸟蛋打得稀碎。

“臭小孩儿!干嘛呢?”

“我、我......”被人吓了一跳,准头落在了树上,一个石子丢过去,将那树干打出一个小坑来。

来人长得十分高大,手里还抱着一堆衣服,指着那树说:“那是元夫子喜欢的鸟儿,要打去林子里打去,别来这儿撩闲,再让我瞧见你琢磨它的主意,我非揍你不可!”

小孩儿怕得很,捂着耳朵与旁边的朋友一块儿离去了。

骂骂咧咧地走到一处小院外头,兰花香似溢满了整个院子。

院中的人抱着一碗干玉米,往那鸡窝里头丢着。小鸡仔们这儿吃一粒,那儿又吃一粒。

“诶,你怎么起了?”

元晴笑笑,说:“老麻烦你有些不好意思,便做些活儿。”

“就这算什么麻烦,我哥说了,若是夫子你在这儿住得不开心,待我回了金林,非拿着鸡毛掸子抽我不可。”祝青岩说着,将元晴手中的小碗夺了过来,暗道,这可是种子,怎么就给喂了。

农家收成之后,会挑饱满的谷物明年留种,这一洒下去,就去了一半。

元晴是金林长大的金贵孩子,自然不知道这事儿。

祝青岩抿着唇,一手抱着衣服,一手推着元晴往屋子里走,说:“早上给你留的粥喝了吗?”

这已是元晴来兰都的第三个月了,从春季一直待到了夏季。夏末时节,兰花开得到处都是,每个人身上都盈满了兰花香,倒显得他没那么突出了。

之前常驻在二皇子府上,不知怎么的,祝青松突然说起他的事情,问他可还愿意去兰都。

祝青松本家便是兰都的,庶弟祝青岩今年本该娶亲的,可是非不愿娶家中安排的美妻,在问名的时候就跑了,愣是让祝青松大老远地给追了回来。祝家恼火得很,又因为搏了女方家的颜面怕惩罚不够,惹人闲话,干脆把祝青岩发配回了兰都,让他静思己过。

元晴自小就是个少爷,祝青松怕他过不顺心,祝青岩又不想待在本家,一拍即合,喊着祝青岩照料着元晴。

兰都城外的一个小村落,住下来只需跟村里的里正说一声就行。

祝青岩看元晴一日日消瘦下去,又毫无生志,便自作主张替他谋了个夫子的活儿干。小娃日日带着束脩前来,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瓜果蔬菜,家里条件好些的就送些瘦肉。

小孩儿活泼可爱,缠着元晴问问题的样子,像是闹人的小家雀。

“农活忙完了,学生就要过来了,你还要沐浴吗?”祝青岩问。

元晴疲惫地点点头,说:“劳烦了。”

祝青岩耸耸肩膀,将干净的衣物收纳好,又去认命地烧热水。

村落中的生活平淡,他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只是不知道自己照顾的这人到底什么毛病,每日中午便要沐浴一次,次次都要将水泡得没什么温度了才肯出来,那小脸白得跟生了重病似的。

祝青岩往灶膛底下塞了塞木柴,又想起自己哥哥说的,这人还不是普通人物,曾经是前皇钦点的状元,还任职过大理寺少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跑这么远的地方来。

难道是站错了队?

祝青岩想着,甩甩脑袋,将热水送到了元晴的屋子中。

《三字经》、《论语》和《春秋》,自己曾经痛不欲生的书册,原来这么好背。

祝青岩在屋外,跟着那些小娃一起摇头晃脑的,念着文绉绉的话。

天色渐晚,孩童们说着小话,拉着手回了自己家中。

炊烟袅袅,每家每户都开始升起灶膛做饭。小小的村落中四下都是蝉鸣蛙声,吵闹之中能觅得一瞬的宁静。

祝青岩并不会做饭,炒两个菜和村里老姨做的馍馍便对付一顿了。好在元晴不挑,跟个猫似的,祝青岩都怀疑那筷子根本不用洗,连油都没沾上。

“元夫子,吃饭了。”

祝青岩敲着门,侧耳一听,屋中没半点动静。

可是睡过去了?

祝青岩抿着唇,心想都是大男子汉,也不存在谁占谁的便宜去。想到这儿,祝青岩便将那门推开。

纸屏风上头画了一棵劲松,祝青岩一歪头就见倒在地上的元晴。

“元夫子?!”

等元晴醒来,已是二更天的时候了。

屋中熏有安神香,祝青岩靠在远处的桌上,浓茶已经没了温度,苦涩的味道十分明显。

“祝兄弟,回房睡吧。”

祝青岩迷迷糊糊睁开眼,说道:“元夫子,你终于醒了。村里大夫说你太累了,身子骨虚得很,我瞧他那模样也不见得是个正经大夫,不如明日休息一日,我带你去兰都城里一趟?”

元晴勾着唇笑笑,说:“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没什么大碍。”

元晴这么说了,祝青岩也不好再说什么,挠挠头发便离去了。

围棋的残局还没解开,元晴咳嗽着,用白净的帕子捂住自己的嘴,掩去口中的腥甜。

病入膏肓,二皇子不是没有请过大夫。这个毒并不像断肠草那般的急,却吊着人性命,不得安宁。大夫都说解药不易做,以毒攻毒,剂量便要一点一点的斟酌,若此时开始,只怕等做成的那天到了,他的命也......

这具身子的兰花香怎么也祛除不了。

元晴心想,若哪日油尽灯枯了,便求着祝青岩找一把火把他给烧了。和那元家三十二口人一样,都烧成灰,入了元氏的祖坟,也算得上他元晴一份孝敬。

元晴拿着孤本棋局看,想要执子,却觉得棋子都有万斤重,拿得起放不下。

这夫子也做不了多久了。

村落的清晨总是比城镇中的还要早些。

露水还结在草木上,村民们便要开始一日的农忙。露水浸湿裤腿,恼人的蚊子也清醒过来,围着水牛的身上打转,被那牛尾扇开,又不厌其烦地再次缠上去。

祝青岩起了个大早,去本家带了一位大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