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神君气抖冷。

气得是心,抖得是身,冷得是目。

明明已经给啃成这模样了,还寒着脸一副冰清玉洁高雅出尘的模样,楚栖的目光落在他破裂的嘴角,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昨夜凌乱而绮丽的画面。

他嘴唇抿了一下舌尖,细白的手伸过去,不顾神君的怒目而视,将他颊边的长发拂到耳后,露出俊美无双的容颜。

“别生我气嘛。”他的手停在神君面上,指尖依依不舍,像是在欣赏一件上了新釉的瓷器:“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买来。”

“不必。”

“你是不是都吃仙果,饮玉露的?”

“……”

“跟着我是有些委屈你了。”楚栖终于说了一句饱含自知之明的话。神君开始胃疼,他何时跟着这坏东西了?分明是被强掳来的。

楚栖转身去拿与山洞格格不入的精致瓷杯倒了水,端过来递给司方易,一脸良心发现了的模样:“我看你嗓子都哑了,这虽然不是什么琼浆玉液,但解渴的用处还是有的。”

神君昨夜被轻薄了一宿,滴水未进,嗓子确有不适,但他一点都不想用楚栖的杯子,遂扭头闭眼。

脸颊被轻轻戳了戳,那少年嗓音软软,竟有撒娇之意:“我马上就要出去了,可能要一两个时辰才回来,你不喝的话,待会儿渴了怎么办?”

神君终于掀睫看他,少年眼珠清润剔透,两边嘴角同时上扬,是认真讨好的模样。

只要楚栖离开,不时刻在身边盯着他补灵符,两个时辰,足够他冲破禁锢逃脱了。

为了让这坏东西赶紧离开,神君垂眸,就着他的手饮了水。

坏东西果真高兴起来,耐心喂他喝光,又问:“还要么?”

“不了。”神君淡淡道:“你有事就去忙吧。”

“好。”楚栖站起来去拿自己的斗篷,他一边系在身上,一边随口道:“你大概会睡上三个时辰,不过不用担心,我会把洞口堵住,不会有野兽进来的。”

神君没反应过来:“……睡?”

“刚才的符水呀。”楚栖扭脸看他,解释道:“普通迷药怕对你无效,我专门给你调配的。”

他说罢,低头又摸出一个灵符,抬眼道:“为了以防万一,在你睡着之前,还得再打两道这个进去,不过你刚服了符水,再打这个可能有点疼。”

神君嘴唇抖动,神色愣怔。

他眼睁睁看着那坏东西迈步走来,安抚般开口:“忍一下吧。”

掌心干净利落地朝他拍过来,两种功效不同的灵符在体内撕咬,一阵刀搅般的疼,神君脸色发白,眼中怒意氤氲,却终究在符箓的作用下,彻底失去意识。

楚栖稳稳地接住了他的身体。

他将人放平在地上,细心拿衣服给他搭在身上,又小心翼翼地盖住了那张举世无双的脸。

为了防止神君在昏迷中窒息而死,还取来两只茶壶,里头插了两根细长的棍儿,把盖脸的衣服给撑了起来。

这下子,大宝贝就彻底藏起来了。

楚栖放下心,起身出去抱来石头堵住山洞,戴好纱帽,飞速地跑下了山。

自古以来,皮·肉生意便经久不衰,以繁华著称的邺阳城内,自然也少不了秦楼楚馆,这两处开的一南一北,均有出卖色相之人,但这种地方一般鱼龙混杂,有卖身的,也有卖艺的,都是你情我愿,钱货两清的买卖。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他对龙阳之事并无好奇,虽然他嘴上说的轻浮,却也不过是因为黑锅背的恶心,单纯为了诛心罢了。一开始要渎神,也只是想着要把他踩在脚下狠狠欺负一回,最好能让他跪在自己面前,给自己磕上一百二十个响头,喊上一百二十声爷爷,让那些狂热的信徒都看清楚,他是如何将尊贵的神明拉下泥泞,是如何将他们的信仰揉个粉碎的。

可从真正见到那张脸开始,楚栖的心思却忽然变了。

他甚至觉得,神明的确是不可以被常人亵渎的,若有人胆敢对他产生妄想,他大抵也要如那些信徒一般恨不得生食其肉。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便陡然像是生了根。

楚栖行事没什么逻辑,他只知道,想要的东西就去争取。既然不允许旁人妄想,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抓起来据为己有。

书到用时方恨少,如今人是到手了,楚栖却发现这方面知识实在是欠缺。那举世无双的珍宝就在身边,楚栖当然不允许自己不学无术,这便带着求知欲来了楚馆。

这里倒是布置的相当清雅,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甜香,来往的俊俏公子各不相同,有花枝招展艳光四射的,也有俊秀可人清雅脱俗的,只是无一例外,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十分温柔。

过于温顺倒很难让人产生遐想,不如神君刚烈冷酷来的够劲儿,楚栖拒绝了几个上前来招呼的美人,随手拿了本儿三十八式看了一眼,这一眼,就再也放不下了。

他第一次知道,这龙阳之间,竟还分入与纳。

楚栖心念闪动,脑中千丝万缕织成曼妙之境,其中主角,赫然便是司方神君。

妙啊。

当真是妙极。

他看的啧啧称奇,直到听到一声阴郁的嗓音传来:“丁公子呢?”

楚栖还未抬眼,身体便已经提前做出了反应,他后退两步,直接避到了屏风后面,抬眼去看,果是楚彦。

他给自己换了个发型,一边长发完全落了下来,恰好挡住了被咬掉的耳朵,只是或许是因为变成残疾遭人嘲笑,整个人的气质阴沉了好几个度。

这楚彦,竟好龙阳。

楚栖意外地望着对方,忽觉头皮发紧,他立刻警惕地抬眼去看,只见楚彦身边一个带剑的男人冷冷朝自己看了过来。

听说楚彦耳朵掉了之后,花费重金给自己找了一个高手,原来是真的。

楚栖垂下睫毛,又往后躲了躲。

他被放养这么多年,相当懂得避强击弱,该服的软从不硬碰硬。

如果今日只有楚冀一个人在这里,他定是要趁机取他狗命的,但既然他有了保镖,那就不好下手了。

楚栖思索片刻,再次后退,识趣地准备离开。

一路退到了后院,准备找人问路从后门离开,却忽然听到后方传来动静,楚栖当即往前纵身一滚,顺手抽出袖中短剑,起身时凭气息判断对方脖颈位置,狠狠划了过去。

他招式虽无花样,却狠辣刁钻,硬生生将对方逼得后退了一步,楚栖握着短剑横在面前,纱帽已经在刚在滚动间跌落,他眼神如狼似虎,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灰衣剑客。

那剑客也未曾想到这单薄的少年竟有如此精准的预判与狠辣的心性,他心有余悸地抹了抹发凉的脖颈,那里隐隐有点破皮,刚才他要再往前一点,就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