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纸鸢(第3/3页)

结果纸鸢没飞多久便摇晃着坠地,司命双手环胸立在一边,淡淡地讥笑着。

“神官大人你来试试?”宁长久递出了线圈,有些不服气。

“既然你求我,我就试试吧。”司命接过了圈着线的筒状木头,她与陆嫁嫁在草地上试了起来。

经过了几次尝试,纸鸢终于迎着风飞了起来。

司命松了口气,骄傲地看着宁长久,似等待着钦佩与夸奖,却见宁长久也微笑着看着她。司命明媚的心情阴郁了几分,总觉得自己又被骗了。

她懒得看他,继续抬头,望着她的纸鸢升向高空。

司命面无表情地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笑了起来。

她的睫与唇在光中翕动着,明媚如春光本身。

笑着笑着,司命发现宁长久陆嫁嫁和小狐狸都在看她,她收敛神色,将线抛给了宁长久,一副‘我就知道这种无聊之事很容易令人厌倦’的表情。

宁长久接过了线。

纸鸢越飞越高。

“它能飞多远呀?”宁小龄问。

宁长久道:“这是由线的长短决定的。”

宁小龄又问:“那如果线足够长,它能飞出天外么?”

司命道:“纸鸢能飞起来,是因为有风托着它,而临近墟海的那些气层是没有风的。更何况,真正的朱雀尚不得完整的自由,一个人间的玩具又何以谈论天高地远呢?”

陆嫁嫁叹道:“姐姐真是煞风景。”

司命看着明亮的,状似对她们张开怀抱的天空,道:“这才是真实。”

宁小龄跳到了草地上,嗖嗖嗖地跑到了师兄身边,跃上他的肩头,一同看着纸鸢高飞。

啪嗒。

高处,浩大的风终于将细线扯断。

纸鸢翅膀的花边不停抖动着,向着更高处飞去。

宁长久看着手中的线,满怀歉意地笑道:“要我去御剑追回来吗?”

“不必了。”司命道:“让它去代着我们,去更远的地方看看真相吧。”

宁小龄点点头,再次说出了宁长久的真实想法:“嗯,反正师兄也只是说说,没真心想去追……”

宁长久叹了口气,想往师妹口里塞球。

陆嫁嫁看着纸鸢飞走,却是很心疼的。毕竟……花的是自己的银子。

纸鸢越飞越远,直至视线中无法看见。

三人终于收回了目光,携手踏青而回。这一次,宁长久站在中间。

春日寻常。

……

接下来的半个月尤为平静。

陆嫁嫁除了陪他们一同游山玩水,便是一如既往地修剑了。

五道的瓶颈横亘于大道之前,她已可以看见,只是这种隔阂时而远,时而近,像是一团令人捉摸不透的云,你分不清自己所见的究竟是全貌,还是只是它的冰山一角。

陆嫁嫁隐约觉得,这道瓶颈也该用剑斩开的。

只是她尚未寻到那柄剑。

宁长久对于修道也从未懈怠,与白鹤真君的一战令他的道境感悟愈发清晰,他还觉得,自己的身上残留着某些气息。

那种气息……很像是襄儿的。

是自己思念太盛了么?还是她在冥冥中庇护者自己呢?

宁长久不敢确定。

司命这些日子也收敛了许多,虽偶尔会出言嘲讽,却也不敢欺负陆嫁嫁和小龄了,但宁长久却还是挑了些刺,借机罚了她几次,这些轻飘飘的惩罚落在陆嫁嫁眼里,让这位明面上的主母大人秀眉颦蹙。她只觉得,宁长久就差将‘居心叵测’四字写在脸上了。

宁小龄则是默默地同化着权柄。这半个月里,又陆续有两户宗门前来,归还权柄。

宁长久亲眼目睹了宁小龄在帷幕后装神弄鬼的模样,强忍笑意。

“如今权柄应是大体完整了吧?”

等人走后,黑色神袍的司命走到了宁小龄的身边,毫不留情地将这位储备冥君拽到了自己颈间。

宁小龄感知了一下,道:“好像……还差了许多哎。”

宁长久皱眉道:“怎么可能?是有遗漏的么?”

司命道:“不会,我核对过,只剩最后两家了。”

“还差多少?”宁长久问。

宁小龄想了想,又爪子比划了一下,道:“大概……这么多。”

宁长久看着她认真比划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靠着心意相通理解了她的意思。

“怎么可能差这么多?”宁长久有些不安:“最后两家加起来恐怕也远远不够。”

司命问:“小龄,你可以感应到残缺权柄的位置么?”

宁小龄不太确定,道:“我试试!”

司命道:“嗯,我也用星灵占卜之术测算一下。”

宁长久眯起了眼,他望向了北边,隐约猜到了剩余权柄的所在。

次日,宁小龄与司命证实了他的想法。

万妖城。

……

同日,众香曼妙的三千世界里,赵襄儿换上了曳地的红裙,自云遮雾绕的阁中走出,金绘凤鸟的长裙淌过白云与海,清美优雅的姿影是三千世界里最明艳的景。

她的长发垂直腰间,漆黑发丝上承着女王独有的火冠,虚幻地燃烧着。

师雨与雪鸢垂首跟在她的身后。

今日是她的试炼之日,也是朱雀神为她准备的,迈入五道最大的契机。

师雨看着她苍白的脸颊,知道半个月前她出手救宁长久所损耗的力量还未来得及完全恢复。

她心中叹息,不明白姐姐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三千世界的中央,一个巨大的火轮缓缓浮现,虚影幽然,宛若一只明亮而昏聩的眼。

师雨面露忧色,雪鸢面带妒意。

赵襄儿能分辨她们的情绪,却并不在意。

她走入其中。

她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试炼中活下来,但她心中并无惧意,她忽然想起了宁长久。

她知道,自己与他的头顶,在光鲜的幕布后,都悬着巨大的恐怖,那是超越生命本身的东西,也是他们必将共同面对的存在。

这种心照不宣的宿命是无形的线,它不始于月老,亦不终于孟婆,它自宿命中生,唯有永恒的死亡能将其挣裂。

赵襄儿的身影吞噬在了火光里。

……

不可观。

金佛帷幕之下,莲花烛水之央,观主道衣静坐。

她的身前并无水幕,而是置着一个火雀模样的纸鸢。

纸鸢以竹篾为骨,纤薄脆弱。

观主看着纸鸢的名字,缓缓伸指,点于水面,蘸着水在纸鸢丝绢的面上添了一个名字。

那是她的名字。

“又该相逢了么?”

观主如是开口,水面生出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