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吻别(第2/3页)

“她自.杀了?”

“不是。她胸部的病灶破裂了,但她不敢说,怕说了,这个临床试验就不敢收她入组了,不给她治疗了,所以一直忍着,不敢出声,不敢喊人,整个胸脯都是红的,血从凳子上,流到了地上。我发现后,她让我不要喊人,帮她止血处理一下就好,我那时候才大二,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我也处理不来,所以没有听她的话,叫来了隔壁的专家,把她送到了急诊处理。

急诊要动手术啊,我打电话给她的家属,打了很多遍,没有一个人愿意过来签字,最后,还是按无名氏的方法处理,让医务科的主任签了手术同意书。”

“她活下来了吗?”

“手术活下来,但临床试验不能入组了,风险太高,怕在试验过程中死亡,影响到整个试验,所以医生和国际药企那边,都不敢收她入组。专家也不敢收她入院了,因为紧急情况的时候,没有一个家属来,这种病人,死在医院,很容易出现纠纷。她跪地磕头,一直求我,求专家,救一救她,但是,专家还是不敢收,怕纠纷,也怕她死在自己手上,名声不保,我一个学生,无能为力,求专家、求老师,但没有一个人愿意理我。第二天,她从我们医院楼顶跳下来了,刚好死在我面前,差点砸到我,我又看到她的血,流了一地,流到了我脚边。”

“然后你就不学医了?”

“嗯,我觉得我成了那根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死了以后,我看到血就晕,最严重的时候,看到血,就一头栽过去,不省人事。这世上哪里见血就晕的医生?我读不下去,成绩一落千丈,也对这个行业很失望,真正的临床,它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不完全是想着治病救人的,没那么无私,没那么伟大,就……有很多现实的因素,怕纠纷,怕风险,怕名声不保。我那时候,还是太嫩,太理想主义了,太理想主义的人,不适合长久待在临床。”

苻见疏听完,评价说:“你这个梦,好真实,好像是你真实经历的一样。”

鹿饮溪笑了笑,没说话,拿过苻见疏的便签,看她愿望清单完成情况。

一连串的字,末尾都打了勾。

鹿饮溪的目光落在最后一行【表白爱意】四个字上。

“表白爱意还没完成吗?”

“即将完成,我的围巾快要织好了,等织好了,打算送时,就打上勾。”苻见疏眨了眨眼,暗示说,“她从不收我的东西,所以,我只要把这个做完行为就算完成了。”

鹿饮溪暗道,为爱人织围巾,朴素真挚的表达,比起玫瑰花,简医生说不定会更喜欢这个。

苻见疏观察她的脸色,见她没明白暗示,继续道:“可能从小含蓄内敛惯了吧,活了这么多年,活到现在,才明白爱要说出来的道理。藏着掖着做什么?你想,万一对方也喜欢我,犹犹豫豫的,苦了自己,也苦了对方。”

下辈子,她一定要投胎做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喜欢和讨厌,通通说出口,不再敏感,不再看别人脸色小心翼翼过日子。

鹿饮溪隐隐听出了暗示的意味,喃喃道:“说了,如过有一天不得不离开,留下对方一个人怎么办?”

苻见疏道:“我是这么想的,她如果不爱我,我生病离开了,她也没什么损失。

她如果爱我,我离开了,她至少知道彼此是相爱的,最后一段时间,是一起度过的,可能会痛苦,但不会太遗憾,伤口也会随时间愈合。什么都不说,留她一个人猜来猜去,离开后,彼此都会有终身无法弥补的遗憾。

能在一起一天是一天。总好过最后一刻,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还在后悔,啊,当初为什么没有说出口?如果说出口了,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鹿饮溪听完,半晌没说话,默默消化这些不同的观念。

苻见疏拍了拍手,告别说:“行了,在这里玩了很久,我要去别的地方玩一玩了。”

鹿饮溪送她到影视城门口,再一次劝说:“见疏姐,请你再考虑考虑,接受治疗,现在的医疗手段比过去进步了很多,癌症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你有机会活下来的。”

有机会的人,千万不要轻易放弃。

苻见疏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

五月初,天气有些闷热,简清和鹿饮溪的关系却降到了冰点。

分隔两地,因为赌气,谁也没有主动联系谁。

简清又在办公室收到了匿名的玫瑰花。

她刚要把卡片随手丢到垃圾桶,犹豫了一秒,还是拆开阅读。

【我以为我很喜欢你,实际上,这几天接触下来,我可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你,你是我年轻时候的一个梦,带着滤镜的梦,一个遗憾,我只是想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去弥补这个遗憾,就当是最后勇敢一回,再不说,我这辈子都无法说了。表白的这个过程,你不重要,别人不重要,我自己的感受,最重要。我去别的城市玩了,此生,有缘再会。】

遣词造句还是很文艺,简清看完,没什么想法,依旧不解风情地给苻见疏发了一份乳腺癌的治疗数据,试图说服她接受治疗。

苻见疏没有回复。

简清便也不再关注。

这天的天气异常闷热,鹿饮溪坐在大树底下乘凉,树上的鸟儿迟迟未归窝,一排又一排的大雁往南边飞去。

有人诧异:“也还没到冬天啊,这些鸟怎么就开始迁徙了?”

“谁知道呢,老鼠也在搬家,今天看到好多只老鼠在街上乱窜,被车碾死了不少。”

鹿饮溪无心关注小动物,只是默默思念简清。

她不理简清了,简清也不主动理她。

彼此都在怄气。

她原本不生气,只是想躲一段时间,谁知那个冰块根本不在乎她的情绪。

将近半个月过去,一次主动的联系都没有。

她便真有了几分生气,想要比比谁更不在乎谁。

第二天,中午时分,吃了盒饭,大家原地休息了半个小时,准备开始下午的拍摄。

鹿饮溪在躺椅上眯了十五分钟,刚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低头准备折叠躺椅时,平地上放着的躺椅左右摇晃起来,她有些好奇,摸了摸的躺椅的把手。

越晃越厉害,忽然间,一阵地动山摇。

她没站稳,“啪”一声,重新摔回躺椅上。

四周的人在惊呼、尖叫,伴随远方传来的轰隆隆巨响。

鹿饮溪回忆着贫瘠的地理知识,“地震”两字闪过脑海,她迅速站起来,喊:“地震了!快跑!”边说边拉起身边还在迷茫的同伴,往棚外的空地上跑。

跑到空地上,四下里站满了人,远远望去,似乎没有房屋倒塌,但空地上停着的小车,还在隐隐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