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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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警察局出来的第二天, 简清闭门谢客,除了鹿饮溪,谁都不见。

曾经雷打不动早起的人, 如今也学会了睡懒觉。

早上, 鹿饮溪做好了早餐,走进卧室,想把简清喊起来。

走到了床边, 床上的人闭眸沉睡, 眼底浮着一层青黑色的黑眼圈。

她沉睡时本就会收敛身上的阴郁幽冷, 显露出几分柔美沉静, 如今更添了一分脆弱。

鹿饮溪看着简清,不忍吵醒她,俯身亲吻她的额头, 然后默默坐在床头, 拿过手机,一面发送消息,一边等候简清醒来。

简清睁眼时, 看着有些陌生的天花板, 目光有些茫然。

一时想不起身处何地。

过了几秒,她才想起来,这是大学城附近的住所。

她看向床边的鹿饮溪。

鹿饮溪低下头,温柔地看着她:“现在八点半, 想睡的话, 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简清没继续睡,坐起来,靠在床头,默默思索接下来的一天要做些什么。

她忙碌惯了, 医疗、科研、教学,从前一天24个小时,恨不能一秒掰成两秒用,陡然闲下来,无所适从。

她看向鹿饮溪。

倘若孑然一身,她就开始计划报复,让那些人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可现在有了鹿饮溪。

这人说过,想要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生活。

她想给她这样的生活,好让她留在自己身边,永不离开。

简清掀开被子,下床洗漱,去吃早餐。

吃早餐的过程中,她找到了接下来的目标。

简清吃完早餐,鹿饮溪和她说:“我出门一趟,傍晚就回来。”

简清嗯了一声,习惯性叮嘱:“注意安全。”

鹿饮溪去了严主任的家中。

简清被公安局传唤问话的当天,严主任的妻子徐阿姨也被带走,她的表妹甚至被刑拘。

徐阿姨的表妹在跨国公司工作,全世界各地跑。

严主任患癌后,古道热肠的他建了一个病友互助群,经常让表妹帮着购买进口药、仿制药。

简清把徐阿姨介绍给了何宝臻的妻子李女士,让何家有了购药的渠道。

医闹时,何家的亲戚一同闹上了严主任一家,辱骂徐阿姨,辱骂购药的人,卖假药不得好死,赚黑心钱,让他们赔钱。

何家狮子大开口,要他们赔偿一百万。

鹿饮溪无奈苦笑:“主任,你们知道他们要简医生赔他们多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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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他们要你赔多少钱?”

简晏在各大媒体上,看到了简清开假药的报道,又一次登门拜访。

简清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手里拿着小刀和木头,雕刻人像。

她吹去木头上木屑:“四百万。”

她本不想放简晏进来,但简晏一直站在门口,喊她“妹妹”。

她恶心坏了,把人放了进来。

简晏坐在沙发,指尖敲打膝盖,盘算片刻,唇角挂着笑:“要得不少啊,你出得起吗?”

“卖了房,就出得起了。”简清平静道。

“可别卖啊,要不我替你出了这笔钱?”

简清觑了她一眼后,收回视线,专注刻木雕:“黄鼠狼给鸡拜年?”

安的什么心?

简晏说:“想让你回家里来帮我。”

“继续当你的走狗?”

“话别说这么难听,是各取所需。”

“你身上没有我需要的东西。”

“不是要赔钱吗?”

“不赔,我没错。”

“老头生病了,还不知道你的事。”

简清站起来,开门送客:“你放心,我不会回去。就算不从医,我也不去和你抢家产,走吧。”

简晏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问:“阿清,在你心里,我每次来找你,只是因为家产么?”

简清淡淡挑眉:“不然呢?”

她们之间有姐妹亲情么?

“你每次都不要我的帮助,我很难过。”话是这么说的,简晏脸上却没半点难过的模样,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我走了,记住你说过的话,这笔钱算买你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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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万?”严主任拍桌愤然道, “真不是个东西!”

鹿饮溪跟着骂:“他们就是畜生!”

徐阿姨今天被释放,回到家后,抱着严主任哭了一场。

她是一个人民教师,一个知识分子,平生未受过这么大的屈辱。

何况这份屈辱,还是因为一时善意而起。

鹿饮溪代替简清和她道歉:“严阿姨,对不起,拖累你了。”

“傻孩子,坏的是那些人,你道什么歉?”徐阿姨渐渐止住了眼泪,“阿姨已经退休了,没什么关系,也就受点委屈,小简医生以后可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鹿饮溪低头叹气,“她已经不想从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劝……”

严主任说:“我下午去找她,陪她聊聊天。”

鹿饮溪摇了摇头:“她现在谁都不想见,就待在家里,也不怎么说话。”

夫妻俩唉声叹气。

沉默了一阵,鹿饮溪说:“我带你们去见一个记者。”

她这次登门,一来是代替简清和徐阿姨道歉,二来是带他们去见一个记者,做一些采访;三来,是找到严老师互助群里的一些癌症患者和癌症家属,请他们站出来说一些话。

记者算是一位名记,曾经揭露过电视台一起不客观的医疗事故报道,成功反转了舆论。

出事以来,记者一直在寻求简清的联系方式,想要上门材料。

鹿饮溪主动找到他,和他合作,为他牵桥搭线,引荐各路当事人。

采访完的当晚,记者就写出了一篇稿子,发给鹿饮溪过目。

鹿饮溪说:“再等等,我先给你做个铺垫,发散些预热的舆论。”

记者说:“那我再好好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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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清从警察局出来的第三天早上,一名体制内的警察发表了一封公开信。

信中说他是癌症患者的家属,妻子患了乳腺癌,加入严主任的病友互助群后,有了一个购药的渠道,妻子服用药物后,病情好转许多。他不顾个人仕途,为代购药品的人求情,为徐阿姨求情,为简清求情。

附一医院领导为撇清关系,禁止院内员工转发、发表这件事件的看法。

体制内一贯的常态。

刚上研一的任佳佳却管不得这些。

她还算是学校的学生,归学校管,附属医院管不到她的言论。

年初那个时候,她动员组上的同学,向医务科举报肿瘤科消化组的龚医生带教态度恶劣、过年的时候让实习生洗碗。

举报完,她回到科室,遭到所有人的排挤冷落。

那个时候,她站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像一只被架在火上灼烧的蚂蚁,不断反思,她做错了什么?错的明明不是她,是那个带教,为什么他们都在理所当然地责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