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纵然戚雩不想让脑中的血块消散, 但记忆仍然还是一天比一天清晰了起来。

之前在昏睡时,由于记忆碎片不完整,他为了让碎片之间符合逻辑, 因此脑补了相当多的前因后果。

而最近,他也能清晰地辨别出那些是真实,哪些是自己杜撰。

“先生, 您怎么突然想到要查……诀少爷?”

秘书是戚雩醒来之后提拔的,之前没有在戚雩身边,对两人的前尘过往并不熟悉。

在他看来,家主夫夫两人虽然各有事业, 但感情却是上佳。

在诀少爷电影筹备和拍摄的时间里,他是眼睁睁地看着戚董时刻关心,想办法小心翼翼帮诀少爷解决问题。

更重要的是,戚董私底下费了这么多功夫, 面上却是半分不露, 丝毫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

要他说,这两位夫夫的关系,称得上是模范夫夫了。

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接到戚董的命令, 吩咐他查一查诀少爷。

莫非, 是两人生了什么嫌隙?

“让你查你就查, 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戚雩偷偷吩咐秘书查岑诀的经历,原本是为了与自己的记忆相互印证,然而,在秘书耿直坦诚的目光中有些躲闪。

秘书的动作效率很高——或者说,岑诀的过往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前二十年因为抱错, 在养父母家受苦,后被认回来,亦是吃够了父母偏心的苦。

因为戚雩的要求,秘书专门查了两人的生活轨迹,毫不意外地发现,两人在结婚之前,只见过一面。

是马场那一面。

秘书对岑诀颇有好感,查完资料交差后,还故意在戚雩面前提及岑诀的好来。

“原来您两位在结婚之前只见过一面,但现在仍然有这样好的感情。”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往日,秘书夸赞两人关系好,总会获得戚董赞赏的目光,而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戚董听完竟然一脸崩溃。

——难道,两人真出什么问题了?

戚雩将秘书挥退,砰一声将自己的脑袋撞到桌面上,发出一声闷重的声响。

他都记起来了。

前尘往事犹如珠串,都被他一一捋好了顺序。

可就是这样,他更加无法面对过去。

戚雩在办公室里一脸崩溃,到了回家的时间,却想办法约了景元白出来。

——说起来,他与景元白意见不合,两人原本冷战了好多年,但没想到因为岑诀的缘故,阴差阳错地和解了。

景元白少见地被戚雩约着喝酒,前后一想,顿时就明白了对方的目的,进了门便告饶:

“我真的没站队,我就是想歇口气,顺便给年轻人一个提升空间罢了。”

解释完自己不当制片人,与岑诀搭档的原因之后,景元白这才松了口气,闷了一口酒。

喝完,他诡异地发现戚雩竟然没说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他被看得毛骨悚然:“你干什么?!”

“你和岑诀吵架了?”景元白又想到一个可能,“岑诀脾气那么好,是不是你过分了?”

岑诀,岑诀。

戚雩后知后觉地收回目光,他迟钝地意识到,在他与景元白和好之后,两人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岑诀”展开。

而他,也的确是造成这种现象的罪魁祸首。

是他一开始在微信上向景元白打探岑诀的消息,通过景元白来了解岑诀的近况。

想来,戚雩不由得沉默了。

之前不觉得,现在想来,却是格外的……主动。

景元白看不惯戚雩这沉默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没有认识岑诀之前的过去,忍不住问道:

“你这样该不会是因为黎源吧?你放心,小诀不会在意这个的。”

戚雩还没反应过来,便着急地脱口而出:“黎源去找他了?”

“他没生气吧?”

景元白一副“你终于正常了”的目光,抿了一口酒道:“放心。”

虽然景元白是黎源的学长,但平心而论,岑诀当时在周导家里怼人那几句,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没想到岑诀平日里不声不响,却实在是外柔内刚。

“你也小心点,虽然你与学弟没什么,但好歹是结了婚的人,要注意。”

戚雩看着景元白,神情有些恍惚。

若干年前,景元白劝他不要对黎源太过冷漠,这才多久,就话锋一转,劝他要守“夫德”。

“我可不想到时候再帮你追人。”景元白蹙着眉说。

由于心情太过复杂,戚雩与景元白匆匆喝了一杯闷酒后回到了家。

戚管家赶来,见到他大吃一惊:“先生,今天回来怎么这么晚?诀少爷已经睡了。”

戚雩蓦然间记起来,原来按照计划,他今天是要早早回来的。

因为岑诀的工作很忙,有时候赶工时,偶尔还会夜宿公司。

因此,岑诀回来的时间就显得格外珍贵。

他往往会在这个时候放下工作赶回来,一家人一起吃上一顿饭。

“我……”戚雩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后悔。

戚管家意识到了戚雩的反常,警觉地问:“您去医院复查,没什么事吧?”

“当然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戚雩不想让管家得知他的异常。

“那就好。”戚管家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说。“您今天可真够奇怪的。”

平日里,要得知诀少爷正在筹备下一部电影,并且即将会进入新一轮的忙季,戚雩无论如何都会早点赶回来。

“公司出了点事,”戚雩说,“……他睡了吗?”

“应该还没有。”

“我去看看他。”

戚管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了口气,眼神里都是一副“终于正常了”的模样。

戚雩上了二楼。

短短百阶楼梯,仿佛登山那般困难。

一想到作为陌生人的他,在过往的几个月里不但错误地将岑诀当成年少的恋人,还费尽心机讨好对方,求对方原谅,戚雩就想将自己埋在地底。

……太尴尬了。

也太冒犯了。

与之相比,岑诀还愿意宽容他的冒昧,甚至在得知他生病后匆匆赶回来,实在是纯善温良。

他怎么这么好。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等等。

他都在想什么鬼东西?

在意识到自己的脑子里会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些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思想后,戚雩深呼吸一口气。

惯常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几分苦恼来。

他不能再给人增添麻烦。

戚雩一个人在昏暗的楼道里又是皱眉又是欣喜,等唱够了独角戏,这才收拾了表情,上楼去。

他想,既然已经弄明白了误会,他就不能再装聋作哑。

有些事情,是该找机会说清楚。

戚雩来到岑诀的门前,刚敲了一声,门就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