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秦导喜欢他的电影?

这理由完全是岑诀没有想到的。

上次见面时, 两人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秦导这人看起来沉默寡言,岑诀也没料到还会有这么一出。

但既然剧组缺人,又有这么一个选择在, 岑诀很快就请靳导帮忙牵线。

两人约了时间,找机会再见一面。

秦导毕竟是圈内的前辈, 加上自己有求于人,岑诀由着人选位置, 自己欣然赴约。

于是, 景元白手下负责盯秦松的人就见到这样一幅场景——

他跟踪的老古板某一天忽然打破散步的规律, 拐进了水果市场。

“他是不是想跑?”

手下连忙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忽然发现对方好端端地在一家铺子前买水果。

远远地,他看到对方买了些芒果。

买完芒果之后, 对方又进了甜品店, 买了一些小甜点出来。

“虚惊一场,不过……他是要干什么去?”

很快,在第二天, 他就知道了答案。

秦导出了家门, 到了一个咖啡馆, 然后坐在窗边等人。

再然后,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去。

下一秒,他打开手机拨号:

“景先生,大事不好!”

岑诀按照约定的时间提前来到咖啡馆,却发现秦导来得更早。

这位老先生古板地坐着,明明在咖啡馆,却只要了一杯白水,手边还放着一些水果和点心。

当得知岑诀是与老先生一起来的时,服务员露出欲言又止的目光。

“给, 尝尝。”

看到对面伸手推来的芒果和点心,岑诀在这一刻是明白对方的确喜欢自己的电影了。

他喜欢芒果,这个内容在一个访谈中说过。

“秦导——”

“让我看看你的剧本。”秦导止住了岑诀接下来要说的话。

找合作人,剧本当然是要给看的,只不过双方没有签约,岑诀递过去的本子只有开头三分之一的内容。

但,哪怕只有三分之一的内容,秦导看得也很认真仔细。

与岑诀一开始那个梗概式的剧本不同,手上这个版本的剧本经过修改后已经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这个剧本之所以写成,是因为岑诀感慨于自己“书中人”的身份。

正是因为穿书知道剧情,因此也不由自主地受制于剧情。

然而,当他从戚雩与陆家的商战中意识到,自己受益于剧情,也受制于所知,反倒变得胆怯起来。

为了表现这些感悟,他写下了手头的故事。

剧本中,主角能够预知未来,可又正因为这预知未来的金手指,导致他反倒过不好一生。

剧本写出来之后,岑诀本没有打算正经拍出来——

在他看来,一部参赛的电影,需要有很广的群众基础,才能够拨动许多人的心弦,这部剧显然过于小众。

然而,靳导看完却有不同的看法。

“其实你这个内核,还是在鼓励人勇敢嘛。”

虽然主角干啥啥不行,但在这种“不行”之后,还隐藏着反面的逻辑:

哪怕不可预知未来,但是只要认真生活,仍然可以收获不错的人生。

靳导评价岑诀:“虽然你面上在嘲弄主角的胆怯,但背地里仍然是个乐观主义者。”

岑诀接受了靳导的评价,与此同时,剧本的主要情节从“预知未来后的倒霉事”变成了“勇敢面对生活”。

经过靳导这样拆分之后,岑诀将故事进行了改写。

他一开篇,便将主角置于了更加尴尬的境遇中——

主人公本身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打算收养一个残疾的小孩子,并在发现兄弟照看不好母亲后,主动要求负担母亲的抚养义务。

他偶然间拥有金手指预知未来,看到是小孩病情恶化,将家里掏空。母亲精神失常,需要人在旁陪护。

他既没有钱,也没有时间,但两位亲人的存在将他的生活置于深渊。

而在此刻,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的领养手续还没办完,也还没有提出照看母亲的话。

他会如何做选择?

秦导翻完了剧本,又翻了一遍,说:“这不像是你写出来的故事。”

文章憎命达,写作者本身的贫瘠、坎坷、曲折,成就了文章所需要的幽微和深邃。

这个剧本中的主人公所处于境遇,是属于普通人特有的矛盾。

他没有贫穷到理直气壮地拒绝所有与生存无关的选项,也没有富裕到用金钱熨平一切苦难。

他只是个普通人。

有一点点薪水,因此可以考虑□□。有一点点孝心,因此在和兄长吵架时,可以脱口而出“妈我来养”。

但再多就没有了。

可岑诀是什么人呢?

秦松只需要稍加搜索,就能看到他光辉的履历——

豪门出身,靠着新锐导演选拔赛进入业界,然后两部电影一个赚票房,一个拿奖。

现在第三部 ,就已经要出国了。

这样的顺利,寻遍业界,也很少有人能匹敌吧?

相比于剧本中那窝囊的、四周散发压抑气息的主人公,岑诀四周的天空应当是明媚而又充满希望的。

有这样经历的人,怎么能写出这样的本子?

“大概……是我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容易吧。”

岑诀哪能说自己另有一番奇遇?

与贫穷相比,死后穿越到一本书里,担心着生命危机才更为可怕吧?

当然,这些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在岑诀含混不清的解释中令人想入非非。

秦松想到了岑诀被抱错的过去,沉默了下来。

“吃吧。”

交谈无法接续,秦松干脆利落地递来点心。

远处,服务员已经无力吐槽——这两人看上去穿得像模像样,怎么不但自带点心,点的还是最便宜的饮品?

“所以,您打算来我们剧组吗?”岑诀又绕到了正事上。

秦松说:“抱歉。”

岑诀愕然地看了秦松一眼。

秦松的余光朝着窗外一扫,犹豫片刻,伸手将一本书递给了岑诀。

“这东西本来没打算现在给你的。”

“我先走了。”

岑诀看着手上的书莫名其妙。

下一秒,戚雩疾步走了进来,紧绷着脸,面若寒冰。

“你没事吧?”

·

“什么?秦导和任宗是朋友?”

“不光是朋友。”

根据最新调查的情况,秦松与任宗的渊源远不止是朋友这么简单。

两个是同一个地方考出来的大学生,在大学时住同一个宿舍,后来毕业之后,分到一个单位。

“他们两个都是在一台干过的。”

任宗走了管理路线,成为了一名管理人员。秦松从摄影变成导演。

后来,两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给闹翻了,多年不曾往来。

“要不是查到任宗的妻子是秦松的表妹,我还真以为两人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