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发芽

维德并不关心百年前傲慢之城城主德维特与这个风流成性的高等魔族之间的故事。高等魔族继续道:“当然, 足够强大的精神力会让人有能力抵抗这片迷雾。这也是我看中你的原因。”

“你落在那里的东西是什么?”维德道。

“……一封信。”高等魔族说,“一封我因提前离开那里、而从未收到过的信。”

“这封信来自傲慢之城的城主德维特?”

“是。”

维德接下了这份任务, 并告诉高等魔族自己在取回信件之后所需要的更多补偿的内容:“我需要巨人之国从诞生至覆灭的所有历史。”

高等魔族在闻言后定定地看着他,许久之后笑道:“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如今我对你更有信心了。”

“承蒙夸奖。”

高等魔族于是命人拿来一封陈旧的羊皮卷道:“我现在告诉你龙族圣物的下落。搜寻巨人之国的历史需要时间,并很容易触犯到各种禁忌。当你取回那封信后,我会给你我所收集到的有关巨人之国的所有消息。”

羊皮卷被缓缓展开,高等魔族对维德挑了挑眉毛道:“说起来你的运气很好。龙族是极为独立的种族, 它们的圣物下落也已丢失近百年有余。不过我很有幸地,在百年前曾听说过它的下落……它的最后一次出现,与巫师‘灰河’有关。”

“灰河?”

维德听说过这个名字。这是一名以神秘避世闻名的人族巫师。她的神秘与她的强大同样闻名——但这都是三百年前的事。这名巫师的第一次出现是在几乎将导致艾斯特王国灭国的一场战争中。她用巫术与诅咒摧毁了艾斯特王国的所有敌人, 并悄然离开、从此再无消息。在她离开后,艾斯特王国年迈的女王阿斯塔也在一年后去世。

巫术同法术不同。法术为对元素的运用,巫术则大多为诅咒。巫术危害更强, 且作用于施术者的灵魂。

在那场战役的六十年前, 红龙伊迪斯的火焰险些吞没整个王室。在那场战役的一百年后,这个因冷酷强悍的女王阿斯塔而回光返照的王国终于敌不过颓势、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可无论如何“灰河”的最后一次出现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她身为人族, 即使法力再强大,也不可能有超出两百五十年的寿命与时光。

“百年前我因一场偶然见过灰河, 她那时仍维持着二十出头的人族女性的容貌——一如往昔。”维德听着高等魔族的话, 微微睁了睁眼,“她的身上有着龙族圣物的气息,并始终在研究着收集魂魄、起死回生的死灵巫术。就连我也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

“是龙族圣物让她活到了三百余岁?”维德皱皱眉。

他不觉得堕神的一滴血液有如此功效。更何况龙族的权柄是力量与山岳, 并非精灵族所拥有的“生命”。

“不, 她以灵魂为献祭、用巫术将自己炼化成了永生不死的巫妖。她将没有转世、没有来生。”高等魔族哈哈大笑, “那可是极为禁忌的巫术。与其说是不死, 不如说是诅咒。”

维德挑挑眉:“她渴望永生?”

高等魔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道:“说起来,‘灰河’只是这名人族巫师的代称。她真正的名字是……”

“克洛伊·艾斯特。她是艾斯特王国的铁血女王阿斯塔的妹妹,也是三百年前在和亲当夜被红龙掳走的公主。红龙最终因攻击艾斯特王国死亡。艾斯特王国得到了部分龙的遗产,克洛伊在红龙死后便消失了踪迹。直到六十年后艾斯特王国被敌人进攻至强弩之末。她才再次出现、用巫术拯救了这个位于强弩之末的王国。”高等魔族道,“可艾斯特王国不知道红龙在群山中有更深的宝库。我猜克洛伊便是在那里找到龙族的圣物、并最终修炼巫术使自己成为巫妖的。”

维德道:“如今克洛伊在哪里?”

“我猜想她不会离红龙生前的巢穴很远。至于红龙的巢穴在哪里需要你自己去寻找——据说是在贪婪之城附近。有人曾在懒惰之城附近见过一份疑似通往红龙巢穴的地图,可惜它在在争斗中被人夺走了。”高等魔族道,“除此之外,我还可以附赠给你一个新的消息——”

“什么消息?”

“前段时间龙族王庭的储君西蒙也来到了魔域,似乎在奉他父亲之命寻找什么东西——当然,我不确定是不是龙族的圣物。”

维德从高等魔族那里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他起身离开生死斗场时高等魔族还在试图同他进行有关爱情与欲望的话题,这被维德全然无视了。

他从生死斗场回到旅馆中。这一下午所得到的信息让路希安暂时从他的脑海里被驱赶了出去。于他而言,路希安的确从来不该是让他如此苦恼的存在。

回到旅馆时路希安依旧不在房间中,这让维德的脸色阴郁了许多。

——或许真应该把他绑在床上。

在看见床上属于路希安那端的褶皱与凹坑时,维德忽然这样想着。

他坐在床侧,一种强烈的烦躁感让他想要摧毁整座城邦。他从纳戒里取出昨夜从魔狼腹中取出的那块只在夜里发荧光的石头、放在手上把玩以转移注意力。

他依旧没看出这颗石头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其中隐隐有能量波动。

心里阴冷的怒意却与时俱增。

路希安的脚踝会很适合戴上镣铐。他的脚腕瘦而长、白皙且骨节突出……

深黑的念头从他的心底里再次升起。那是他因融合堕神血脉、被诱发心底里的至恶至狠时被煞气所侵染时所产生的情绪。那份情绪饱含着太多毁灭欲、施虐欲、愤怒与仇恨,维德一直用力把它压制在心底。

可这一刻这份情绪却愈演愈烈,像是某种深黑的煞气似的要侵蚀控制他。

就像是某种心魔。

维德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浴室中。浴缸里空空荡荡,可昨夜于浴缸中的所见仿佛再次映入了他的脑海里。

那愤怒的、羞恼的、让他出去的路希安。

长发在水中飘荡的路希安。

脆弱的、柔软的、芬芳的、有着香甜的嘴唇的路希安。

总是满怀着恶意的、无时无刻不在诉说谎言的路希安。

让他想要惩罚、想要揉碎、想要看着他扭动着哭出来的模样的路希安。

让他想要看到……无时无刻不在渴求着他、期望着他、需要着他、已经无法从他身边逃离的。

路希安。

维德不知道那一刻仿若心魔的种子已经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彻底萌了芽。黑色的枝芽从开满酒红花朵的土地之下蔓出、纠缠着瑟瑟发抖的花朵柔嫩的根部,并将攀援而上。

——直到将它彻底缠绕为止。

苍白修长的手指落在浴缸边缘,像是在摩挲着压住另一只曾按在这里的手似的。他想象路希安的手此刻正在他的手掌下,与他十指相扣,一下一下地颤着,却无法挣脱、甚至用力地回抓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