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悦你

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

暴雨顺着额头、鼻梁,不断地往下滴,秦休意眨了眨睫毛上的水珠,一头冲上去拽住萧无陵的袖子,耳畔雨声轰鸣,秦休意大声地喊:

“你跟我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

“殿下听的很清楚了。既然没有血不凝,又何必骗我。”

“我……我!我没有骗你!我…我从来就没有跟你说过我有血不凝啊!”

这回轮到萧无陵怔住了。

是,确实,秦休意从没有亲口承认过他有血不凝,萧无陵带着胸口的血伤惨笑了一声:“殿下所言不假,是我思虑过多。”

他抬腿便走,还没迈出一步,秦休意又一把抱回来,紧紧圈住萧无陵的腰,不停地摇头,毛绒绒的脑袋在他的背后蹭来蹭去:

“不是…无陵!不是那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是从措措那里听说血不凝的吗?我…我没有骗你,其实!措措也没有骗你!我既有血不凝,又没有血不凝,我…我……啊!”

秦休意啊了一声,纠结的想死,恨不得一股脑全都告诉仙君!可是……一旦告诉仙君穿书的事,萧无陵一直以来受的失忆穿书的苦就一笔勾销了,在书中积累的磨炼值也不能再翻两倍,影响仙君提升修为。秦休意胸膛里提着一口气,鼓动着,却呼不出来,只能硬生生地憋着,他涨红了一张脸,死死咬住牙关,一个字也不许自己说出来,小脑袋死死抵在萧无陵背后,无法解释、不知道怎样解释,只能闭上眼睛,任由暴雨打在他的身上,一句句不断重复着:

“我没有骗你!无陵,真的,我没有骗你的…无陵、无陵……不要这样一走了之好不好?我…我是真的很喜欢跟你在一起,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高兴!”

“是吗,我觉得殿下跟别人在一起也挺高兴,比如那个妖。”

“我和玄麟不是……!”

“殿下是如何得知玄麟的名字?我听说妖族从不轻易将真名示人。”

“…我……!”

“那夜,殿下刚被他掳去,便知道了他的名字,而且,对妖力高深的鬼麒麟也没有一点惧怕,不过几日,他到了灵书院,你便冒死替这个妖族挡伤,人族和妖族素来敌对,殿下行事如此奇怪,莫非和他早就相识?”

“……我…”

秦休意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彻底不知道怎么解释了,暴雨滂沱,萧无陵的容颜在水幕中有一丝朦胧,夜一般深沉的眼睛望着他,冷淡道:

“殿下,你如何解释。”

他无法解释。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秦休意满脸慌乱,口不择言,“我和玄麟实在太熟了,我和他但凡有一点点苗头,早两百年就成了!”

萧无陵呵地笑了一声:“原来殿下和他不仅早就相识,交情还不浅。”

秦休意一瞬间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了,他在说什么啊……越解释越糟糕。大雨打着两旁的梧桐叶,雨滴稀里哗啦地淋下来,打得一圆圆的叶片耷拉着脑袋,像被抛弃的小狗。

萧无陵看着秦休意此刻满脸的慌乱,想到山上追捕鬼麒麟的那一夜,他担心秦休意会被鬼麒麟杀害,撑着蛊毒发作的身体赶过去,原来、原来他们早就相识,交情深刻。

冰冷的雨浸淋胸口的刀伤,萧无陵站着,全身上下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唯一的温热是他背后靠着的那个人,还在一遍遍地向他解释:

“无陵!我…我……我没法说出一个两全的解释,可是!可是只要等一等,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雨声阵阵穿林打叶,胸膛猛地一阵剧痛,萧无陵低头,看见自己心口上的纱布渗着刺目的红,提醒他,自己执剑剜下的心头血,一滴一滴,都像他脑子里进的水,守着一段无妄的感情,一错再错。

剜过一次,他就该清醒了,秦休意本就是敌国的太子,退一万步,秦休意就算对他是真的,他们,也没有任何可能。

“殿下,放手吧。”

萧无陵用了些力道,轻而易举便挣脱了秦休意,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走远。

秦休意眼睁睁地看着他远去,暴雨浇头而下,他的脑子在极速地转,又像彻底烧成一片熊熊烈火,什么都没有,只剩下空白一片。

……想点办法,快点想办法!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为什么他怎么拉也拉不住,怎么追也追不上……

秦休意忽然想到,虽然他和无陵在书中如此亲密,可是在书外,仙君一次也没看过他,是真的很忙没有空,还是说…真正的仙君,其实,根本就不想看见他。

一时间,有好多声音回荡在脑海:

仙君其实心里有人了。

他那么多年刻苦修炼都是为了那个人。

在这本书中受的全部的罪,其实,说到底,也都是为了那个人。

那一定是萧无陵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才能为此做到这样。

秦休意难以自控地想着,所以即使萧无陵失忆了,被笔仙强行加了跟自己的感情戏,心里的最深处,一定也还是记的那个人的,现在才会对他这样排斥,感情戏进展得好好的,说要走就要走。对待不喜欢的人,就算失忆了,被强加了感情,真正到了关键时候,也肯定还会心生厌恶。难怪仙君一旦回到书外,有了记忆,就一面都不想来见他。

暴雨不歇,这一刻,秦休意浑身发冷,他心里其实早就明白的,只是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平常总是说要大胆追妻,不停地追啊追,追啊追,刻意忽略听到的事实,掩盖掉滋滋冒出头的自卑感,傻乎乎地推进着感情戏,但在这一刻,所有的掩饰都被活生生打破,那些平常刻意压抑的东西突然全都涌出来,连带着抢了别人东西的那种卑劣感,一齐席卷了全身。秦休意站在雨幕中,问出了口:

“是因为…因为那个人吗?”

萧无陵顿下脚步,:“什么?”

两人隔着数步远,秦休意死死低着头,喃喃着:

“…我一次也没见到你,他们都说你很忙,你真的那么忙吗?”

萧无陵眉梢微蹙,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秦休意盯着脚底边聚积的小水洼,觉得自己魔怔了,对着一个失忆的人在说什么鬼话,但他停不下来,他憋了好久好久,从措措口中听到仙君有心上人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憋着,他时常努力开解自己,那个人已经过去啦,人是要看向明天的,装作毫不芥蒂的样子。

可是……怎么可能不在意,他喜欢的人早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他每次看到萧无陵在书中这样自虐,心底最深处都会无法自控地会想到仙君忍受这些那些的折磨都是为了那一个人,那个人从不存在,却又时时刻刻存在他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