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第3/4页)

咒文带着至阴至邪的气息,它们能够把一切灵力、善念,希望吞噬,让人只能感受到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咒文想必你很熟悉,如今再被它一点点的蚕食,感觉如何?”

黑色咒文爬上宋悯欢的全身,他感受到了筋脉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眼睛、耳朵、鼻子、嘴巴,皮肤上都犹如烈火在炙烤,像是业火在一寸寸的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他手腕青筋凸出来,此时整个人躺在地上,邪咒爬满全身。他像是从圣君身上分离出来的邪祟之一,此时在疼痛之中挣扎,这般的疼痛,像是锥火的长针一寸寸的插进他的筋脉,让他在原地几乎动弹不得。

僭越看着青年这般试图挣扎的模样,垂眸眼里冰冷一片,神色像是记起了许多年前,他开了口:“你们人族,像你这般的……我也并不是没有见过。当年我帮助他们、为他们免灾除病、为他们修缮一方庇护之地,他们起初感谢我,时间久了……却依旧不改骨子里的劣根。”

“恶便是恶,无论怎么改,都永远是恶。”

“你在幻阵之中经历的……都是我经历过的。江意是我救下的,我发现他是水岐族人,把他从一众士兵手里救下来,之后他爱慕我,我不应允,他便四处污蔑我,让我险些死在梦蚀族手里。”

僭越再提起当年之事,已经非常平淡,“我在战场上救过业莲一命,他感激我,之后一直跟随我。但是他得知我是汝泷族人之后……便把我关起来,每日取我的血、试图救他的妻子,后来发现救不了,他便要杀了我。”

“我从业莲手里逃出来,后来我去了氐城,在那里我碰到了一名身中邪咒的少年。我听从族人之愿,解了少年身上的邪咒,少年的同伴死了,他受人蛊惑杀了我便能够救回他同伴……于是他在给我的平安符里放了毒药。”

“这些……都只是我经历过的冰山一角,”僭越垂眸看着青年痛苦,轻声道:“我无数次的遭遇背叛,因为他们,我的眼睛瞎了、我的耳朵在梦蚀族被割掉、我的舌头曾受刑无法开口,我的鼻子和皮肤都被生剥,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血脉能力……我恐怕已经死了无数次。”

“他们经历过的痛苦……从来不及我所遭受过的万分之一。我的痛苦来源于他们,却仍旧要庇护他们。”

“庇护他们、对我而言从来没有任何好处,他们只会让我痛苦、让我的族人遭受磨难。因为他们弱小……上天其实从未亏待他们,他们才是上天真正的宠儿。”

给予他们的血脉能力反而让他们因此遭受无尽痛苦。他不想看到族人痛苦、不想看着族人一直为人族付出一切,他想要报复、让族人都知晓人族到底是什么样的……于是他把自己的族人亲手交给了人族。

结果不出所料,他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族人。哪怕是拥有“不死之身”之称的治愈血脉,也没让他的族人从人族手中活下来。

僭越看着地上被邪咒折磨的青年,眸中冷漠,“你们人族……根本不配被庇护,真正应该消失在世间的,是你们。”

“这邪咒不过是我身上经历疼痛的万分之一,这些你都熬不下来,何谈杀的了我?”

宋悯欢一直没有出声,他握着长戟,指尖略有些抖。听完僭越的话,他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了。

在此之前,他已经战斗了五天五夜,说这些并没有任何意义。

筋脉处传来灼烧的疼痛,识海、五脏六腑的每一寸没有不疼的,卷刃在他柔软的内脏之中翻滚,戳着他的筋脉与识海,他站起身,眸光之中一片清明。

白雾茫茫之中安静下来,宋悯欢嗓音带着些许平静,邪咒固然是在折磨他,却不及他识海中注入蚀骨钉熬过去的日日夜夜。

黑色咒文爬满他的全身,他眸光却一片清澈、长戟散发出来的也是寒霜一般的明净灵力。

“你只看到了恶的一面,善的一面未曾看到过,未曾看到过珍重你的人。”

“你可还记得君云烬?那少年三千年前被你所救,他在战场上受风沙侵蚀了千年,因为一缕执念迟迟不肯消散,因为你是救世的神祇,所以他三千年后……追随你而入了仙门。”

“若你不记得君云烬,那你应当知晓徐晚钦。你以为徐晚钦为何跟着你?他抛下自己的正道、抛下师兄弟、自己的宗门,背信弃义随你入鬼城,哪怕无数仙门与你对立,他还是选择站在你这一方。”

“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感念你、珍惜你,因此哪怕他的梦一直都是入仙门为正道,他还是选择放弃了正道,义无反顾的追随你。”

宋悯欢见过徐晚钦的画册、十几年前的若水宗、愚笨的他一直未曾放弃,好不容易拜入了四大仙门,艰难的追逐仙缘入了长老门下,但是因为这个人……最后还是放弃了。

当时徐晚钦同他说过“想要有他和庄离这般的师兄弟”,那时候他便明白了。

宋悯欢平静的注视着面前的圣君,“你并不知晓,一个人坚守执念有多么不容易,更不会知晓……一个人抛弃自己原先费尽全力想要得到的一切……这般需要付出多大的决心。”

“至于你的族人,他们教导你为善,可你若是不为善,他们便会抛弃你吗?从来没有人逼你去做那些,是你自己将自己束缚在偏见与阴暗之中,未曾走出来。说不定你的族人……也是因为你而消散的。”

“他们的存在对你来说是多余、你怨恨他们,这般……他们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僭越眼中出现了波澜,他耳边是无数怨灵的哭诉声,在这之中,恍惚他像是听到了族人生前对他的教导。

他眼中神情收敛,看着面前的青年身上缠绕的邪咒逐渐褪去,此时才显露出来一些意外。

“邪咒确实折磨人……但是你兴许不知晓,我为了打败你,日日夜夜受蚀骨钉煎熬,蚀骨钉之痛,远胜于邪咒千分万分。”

天地之间陷入了寂静之中,宋悯欢手中长戟有无尽的白光冒出来,黑色邪咒在他身上消散,他的额头中冒出来一道熟悉的灵力。

宋悯欢感受到了熟悉的灵力,温和的灵力浸润进他的识海与筋脉,他一时有些怔然,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内心在此时非常的平静。

白茫慢慢的散去,无数的白光散落出来,长戟宛如破晓之光,以摧枯拉朽之势汇聚、上面剑与冠冕的图纹血染一般,霜华在此刻浸满天空。

“僭越,再见了。”

这是宋悯欢第一次喊对方真正的名字,他仍旧在原地站着,像是一开始出现在对方面前那般。

长戟像是一擎天柱,戟刃凛冽如霜如雪,“嘭”地一声,贯穿神像的心口,无尽的灵力爆发出来,此刻天空骤亮,夜幕在此时被白光笼罩、云层飘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