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6页)

你在何处

远听海潮起伏

松风正在哀诉

我梦中的人儿呀

你在何处

话语之间,远处似乎有歌声传来,听不出是人唱的歌声,还是鸟叫的声音,若隐若现,这次就连戴晚清也变得局促不安。叶申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冷,啪地合上折扇,声音难得的清冷:“《梦中人》,这是名伶方秋意的成名曲。”

方秋意,大约只有叶申敢在魏公馆里说出这个名字,众人皆是避之不及。这个曾经魏公馆的女主人,魏之深的女人,已经死了三年了。

和戴晚清如出一辙,方秋意出身百乐门,是恒城风靡一时的歌姬,引得流连乐场的公子少爷一掷千金也要得以亲近。但她却在拍完一部电影之后就息影,被魏之深带回了魏公馆,过起了穷奢极侈的贵太太生活。

再后来,大家所知的就是她的死讯。

佳人落幕,红颜易主,正是街头巷尾的百姓最为津津乐道的诡谲奇事。方秋意是怎么死的,坊间有很多的传闻,最多的说法就是方秋意跟了魏之深享尽荣华之后犹不知足,与魏之深的心腹私通,被魏之深抓住现行。魏之深最容不得人背叛,不仅如此,方秋意甚至还与那个男人联手,想要干掉魏之深,魏之深恼羞成怒,最后方秋意和那个名叫广峻的男人都变成了枪下游魂。

是真是假,无人敢深究。而方秋意这个名字,在魏公馆就是个忌讳。

结衣已然泣不成声:“你们真的相信我!那个声音,和方小姐一模一样!魏先生杀了她!她变成鬼回来报仇了……”

“你不要乱说魏先生!我也不会唱这首歌!”戴晚清这次真的被结衣所说的话吓着了。

方秋意死的时候她还在云生戏院唱戏,于她而言不过是个离奇谣言罢了,如今怎会与自己扯上联系?戴晚清揪着袖子,面无人色弱弱地问叶申:“二爷,你是认识方小姐的,难道方小姐的死真的和魏先生有关?”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叶申,魏之深没有什么事情是叶申不知道的。

叶申带着看不透的笑容,说:“我叶某人向来不信鬼神之说,魑魅魍魉也好,有人作祟也罢,终究要寻着根际,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既然这么好奇,不如亲自去问问魏先生。”

除了陆曼笙和戴晚清,余下众人听见魏先生的名字皆是惊骇的神情,似乎这个名字是比灵异事件更可怖的事,一时就像被拔了舌头般鸦雀无声。

此时魏管家才得了消息带着人匆匆赶来,走得满头大汗。看那结衣疯疯癫癫的,急忙吩咐身后下人道:“还愣着干吗?赶紧将人带下去!都围着做什么,不用做事吗?魏公馆不养闲人,都去领罚!”

众人皆是低头听训应诺,待围观的下人散去,管家对陆曼笙和叶申行礼赔笑道:“今日怠慢了,特地请陆老板来却让您受了惊吓,请陆老板宽恕。魏先生最不喜欢旁人谈论方小姐的事,还请陆老板见谅。”

魏管家这是暗示陆曼笙对今日之事三缄其口,陆曼笙自然心领神会:“不过是还没定论的胡乱之言,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叶申却见不惯二人虚情假意的作派,笑着对管家说:“魏管家,方秋意原是你的主子,她在时对你也很好。不过几年,你尽数忘了。”

魏管家似乎已经习惯了叶申散漫随意的作派,知道叶申不是苛责的性子,他对刚刚那番话充耳不闻,笑着说:“魏先生不在,二爷你要的东西请随我来取。”

叶申便给了面子,止了话头,跟着魏管家去取东西。

等二人离去,陆曼笙看戴晚清脸色不是很好,便宽慰道:“不过是丫环疯言疯语,不必往心里去。”

“若结衣说的是真的,是魏先生杀……”戴晚清结结巴巴地说。

“不必担心,鬼魂附身这样离奇的说辞如何能作解释?你晚上点了安神香好好睡一觉吧。”陆曼笙说。

看出戴晚清累极了,陆曼笙便告别离去。

回到南烟斋已经是晚上,陆曼笙消磨时光等了足足两个时辰,见屋外已是深夜,便起身吩咐正在收拾香料的馥儿:“馥儿,把我的披风寻来。”

陆馥应是,从后院正屋寻来披风。看陆曼笙准备出门,她担心道:“姑娘又要出去吗?外头天冷,冻着了如何是好。”

陆曼笙失笑:“你倒是越来越有人气了,天寒添衣,夏日摆冰,过得倒是细致。”

陆馥细心地给陆曼笙的披风系结,声音轻柔:“姑娘不要嫌我啰唆,外头不安生,姑娘这么晚出去我总是担心的。不会又要三四更才能回来吧?”

“嗯,不用担心。”没有提及出去做什么,陆曼笙不欲多言,“见一个旧人罢了。”

月明星稀,夜深人静。

此时魏公馆万籁俱寂,结心点上安神香服侍戴晚清睡下,今日的事让戴晚清很是疲惫,怎么都想不出头绪。片刻,戴晚清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夜风中传来微弱的歌声,似风吹拂树叶,又似鸟儿的夜啼,又或是……女子的哭泣声。

窗口闪过一个人影,没有脚步声,就像是鬼魅飘过。

披着袍子的身影此时就站立在魏公馆早晨众人喧闹、说有鸟食的地方,身影似乎在盯着廊下的什么东西出神。

长夜漫漫,那等待的身影很有耐心。

一个沉厚的男声打破寂静:“陆老板不解释一下为何这个时间会出现在魏公馆吗?”

身影回头看去,月光映衬着她清冷的眉目。走廊尽头的黑暗处亦是站着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神情冷漠,正是众人畏惧的魏先生魏之深。

陆曼笙摘下兜帽,毫无被人揭穿的异色,面色如常道:“早晨的事魏先生已经知晓了吧?戴小姐病得离奇,大家都说魏小姐变成了方秋意。

“如果真的是方秋意,我想见见她,魏先生不想见见她吗?”陆曼笙顿了顿,仿佛想看看魏之深的神情变化,但她没有如愿。魏之深面不改色,陆曼笙只好继续说:“我倒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魏之深脚步沉稳地走到陆曼笙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鬼魂魄无稽之谈,那些下人无知也就罢了,陆老板跟着危言耸听,未免也太荒唐了。”

一字一句,清晰的声音在这沉寂的夜色中犹如深谷的震鼓。

陆曼笙静静地看着魏之深,许久没有说话。魏之深想要再开口,陆曼笙却缓缓地举起手指着魏之深的胸口,笑着说:“世间没有鬼,那魏先生心中可有愧疚?”

二人目光对峙,魏之深淡漠的眼神带着冷寂。

突闻走廊里有脚步声传来,是高跟鞋的踩踏声。两人一同向黑暗处看去,“嘚咯、嘚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是深夜,何人会在这种时候穿着高跟鞋来花园?魏之深也不免蹙起了眉头,两人不约而同向后退一步,将身体隐藏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