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5页)

突然意识到这话戳人伤处,陆馥立马打住。她声音低低的,满是歉意:“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的。”安朔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很熟悉。我啊,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房子,犹如困兽犹斗。”

馥儿闻言,心中像布被揉成了一团,痛得难受。

安朔的身子越来越好,府邸下人们也都喜欢陆馥这个好相处的少奶奶,私下都说少爷的病能渐好都亏了少奶奶照顾。每每听到这种闲话,安夫人就越发对陆馥看不顺眼。

每到月底,回春堂常大夫就会按照惯例来给安朔把脉。常大夫细细问过安朔近日的情况,就对安夫人和安老爷示意:“老爷,夫人,借一步说话。”

安朔收回手,陆馥帮他整理袖子。安夫人见他二人亲昵,瞪了陆馥一眼,陆馥急忙收回手将头埋低。这异样引起了安朔的注意,等屋子里无人时,安朔偷偷问道:“母亲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陆馥生怕安朔护着她引来安夫人的不满,赶紧说:“没有,我对母亲奉命唯谨,母亲怎会为难我呢?”

安朔突然说:“我忘了药怎么喝了,馥儿帮我去问问大夫可好?等下我在房里等你。”安朔另一只手压着袖子有些不自然,其实他袖子里藏着礼物,正想着要怎么支开陆馥,于是只好想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还好陆馥是个心思不多的,没有注意到安朔的异样,闻言就说:“大夫还没有走远,我去问他。”

说完她就追出门去。还没走两步陆馥就听到安夫人和安老爷的声音,她不想与他们撞上,便躲进了身旁侧屋的门后。

安夫人的声音很是欣喜:“老爷!你听到大夫怎么说了?朔儿的身子已经好多了,该是把那低贱的女人打发走的时候了。”

低贱的女人?是说自己吗?陆馥心头一紧。

她又听到安老爷犹豫的声音:“我们这是过河拆桥,不好吧?”

安夫人冷哼:“自从朔儿娶了那卑贱女子,害我被亲族耻笑!我大门也不敢出!就算不把她赶走,也要把金大小姐娶进门给朔儿做正室。难道你真的要认她做朔儿的夫人,她生的孩子继承安家家业吗?”

安老爷沉默。

安夫人看安老爷松口,催促道:“就这么说定了。乡下的院子也是有人服侍的,不会亏待她的。”

安夫人与安老爷边说着话边走远,躲在门后的陆馥眼里噙着泪水,袖子都被自己指甲拽破了几根丝线。安家着实过分!她忍气吞声,安家就得寸进尺!退一分进三分,她不想再忍气吞声了!

陆馥疾步走回屋,心中一片清明。她打开柜子开始收拾行囊,自言自语道:“果然世间情爱都是骗人做戏的,还是老实回陆姑娘那儿去。”

“咣当——”从柜子里掉出一个红木木盒,木盒上雕刻着鸳鸯戏水。因为从来没见过,陆馥便拾起木盒好奇地打开,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同心结。

“馥儿,礼物你喜欢吗?”安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屋外,隔着门轻声道,“只愿卿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安朔自然看不到陆馥正在收拾衣物,也看不到陆馥落泪。

陆馥将离开的心思压在心底。安朔对她那么好,护着她宠着她,将一颗真心给她,她总归要与安夫人争上一争才甘心。

入夜之后,安夫人派人来唤陆馥,陆馥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等她到正堂时,安夫人正端坐在那里喝茶,这半年下来无论陆馥怎么做小伏低,安夫人依旧不喜欢她。

安夫人见陆馥来了,冷眼瞧着开口道:“朔儿既然娶了你,也没办法。我们过几天要去金府提亲,让朔儿迎娶金小姐,你先搬去乡下的别院住吧,总不能说我们安家没规矩,没有妻先有妾。”

陆馥抬起头看着安夫人,毫无惧色:“母亲,朔郎已有妻,如何再娶妻?”

安夫人这么说话实在是令人太过难堪。安家派媒婆去南烟斋提亲时分明没有说是妾室,若一开始就说清楚,别说陆姑娘与陆馜,就算是她自己也断然不会接受的。

“哼,你可不要不知好歹。”安夫人有备而来,睥睨着她,“我们让你进门是瞧得上你,你说你是我儿子的妻,你可有下定?你可有三媒六聘?族谱上没有你的名字,你算什么货色。”

陆馥气得浑身颤抖,咬着唇说:“朔郎若是厌弃我,让他亲自与我说。”

安夫人由婆子扶着站起身来,说:“安家是我在做主,朔儿自然是听我的。你若是听话,等金小姐过府,我再派人将你接回来,安安分分做个妾室,安家也不会亏待了你。”

陆馥直起腰板,福了福身子,语气却依旧恭敬:“安夫人,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多言,但我只一句,我于安家、朔郎问心无愧。我不会做妾室,安家背信弃义在先,安夫人当心自食其果。”说完,陆馥扭头就走。

安夫人本以为陆馥这般好性子是好拿捏的,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强硬,说话不客气还敢诅咒自己。安夫人指着陆馥离开的背影,谩骂了许久都没有消气。

陆馥出了正堂就出府往南烟斋去了,安夫人怕她与安朔闹事,派人紧紧地跟着她。马车上,陆馥左思右想,把帕子都快绞碎了,终于下定了决心。

陆曼笙很是意外陆馥这时候回来,忙吩咐陆馜去准备茶水。见陆馥满脸倦色,陆曼笙也不催问,示意陆馥坐下说话。等陆馥呷了茶,才问道:“馥儿,你怎么来了?”

“想回来就回来,我可想着你呢。”陆馜站在旁边,大大咧咧地说,“不过你这样经常回来,安家不得编排死你呀?”

安家的婆子就站在门口,陆馜这般大声就是说给她们听的。陆曼笙低声呵斥道:“馜儿,不可胡说。”却不是责怪的语气,想来陆曼笙对安家也是颇有微词。

陆馥有些为难地说:“陆姑娘,我想问你要回我的东西。”

“怎么了,安家对你不好吗?”陆曼笙皱眉。

陆馥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从何说起。

陆曼笙起身走到后院,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雕花木盒。将木盒递给陆馥时,陆曼笙忍不住道:“你真的想清楚了?若是你想明白了,决定要走,他们都拦不住你的。”

陆馥接过木盒,转身去抓陆馜的手,眼中都是不舍,却轻飘飘地说:“你这般胡闹,总是让姑娘好生头疼,往后不可如此了。”

陆馜反手搂住陆馥,一下红了眼睛,哽咽道:“你要是走了,就更管不了我了,我更是要闹到天上去了。”

在安府无论受了什么委屈,陆馥都未曾哭过,此刻却潸然泪下:“姑娘,你顾念我一场,就原谅我这一回任性,我是不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