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7页)

“姘头?”陆曼笙抬眼瞧着叶申。

叶申笑眯眯地说:“我不让杨健在村里这么谣传,那杜老族长怎么会找过来?”

陆曼笙好奇地看着他:“这是如何谣传的?”

“杜老爷无子,唯有养女杜三娘。杜氏宗祠一直想让杜其生收养族中孩子继承家业,突然出现了我这个自称杜三娘夫婿企图来侵占杜家财产的人,杜老族长如何忍得住?他最见不得的就是家风不正、侮辱门楣之事。”

陆曼笙都想替杜老爷咬牙切齿:“不愧是叶二爷,这般有辱自身清白的话,也说得出口。”

屋外的人还在争执。叶申转身看到桌案上的茶壶,拿起用力朝地上掷去,砸出了好大的声响。外头争执的声音静了片刻,随即那些人围到了门口。

“开门。”杜老族长的命令无人敢反驳,只听到小厮窸窸窣窣开锁的声音。门被打开,杜老族长站在门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屋里的叶申和陆曼笙,他身边站着匆匆赶来的杜其生和一些杜氏族人。

杜老族长询问杜老爷:“他们是谁?”

杜老爷很是惧怕这位老族长,尴尬道:“不过是一般的客人……”

杜老族长冷哼:“你以为你还能瞒得住谁?整个村子都知道了,这男人是来找三娘的!”

杜其生脸色苍白,立刻泪眼婆娑地示弱道:“本不想扰了大叔伯的……真是家门不幸,那年三娘跟人跑了不是被我捉回来了吗?但我们杜家传下来的玉坠被三娘带着,给人偷走了。这男人拿着玉坠回来寻三娘,应当、应当就是当年偷走三娘玉坠的人……”

杜老爷捶胸顿足地说完这些,连声叹气。他说这话是想给叶申安上偷窃的罪名,明显比姘头这个身份好处理。

可杜老族长瞧着叶申衣冠楚楚,完全不像是会做偷鸡摸狗的事。这杜其生的胡诌之语连杜老族长都不相信。

叶申也不着急,笑眯眯地说:“杜老爷的故事可真是圆得天衣无缝,可惜杜老爷要如何解释在下当年偷走三娘的物件、如今还敢大着胆子来杜家村这件事?”

“你、你分明就是知道三娘死了,便前来胡说八道!好歹毒的心!”杜其生装出一副悲愤交加的神情。

“在下还未曾开口说,杜老爷就知晓我是胡说八道?”叶申却爽朗笑道,“杜老族长,晚辈与你有话想说,能否借一步说话?”

杜老族长看着叶申二人若有所思。

“不行!”杜其生果断拒绝,他绝对不能让叶申与杜三娘扯上关系。如果那叶申说出点什么,便有了信服力。他有些慌张地对杜老族长道:“大叔伯,此人胡言乱语,没必要听。”

“在下是恒城云生戏院的管家,此处到恒城,不过两个时辰的车马。烦请老族长去打听打听,在下决计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贼人。”叶申说。

杜老族长用眼神询问杜其生,杜其生冷汗直冒,不敢和杜老族长对视。

“这玉坠既然是杜家传下来的,那旁人应当是见过的吧?”叶申大大方方地举起玉坠,毫不掩饰。他心中笃定这玉坠是杜三娘的私物,决计与杜老爷无关。

众人皆是疑惑神情。

叶申继续道:“此物既然如此重要,三娘遗失后杜老爷不去追查,在下偷走后不拿去倒卖,而是今日亲自送回杜家,却被杜老爷关了起来。杜家一向以礼待人,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杜其生一时无语,陆曼笙算是见识到叶申“颠倒黑白”的能力了。

杜老族长作了决定:“那就烦请两位先到杜家村客堂,等我派人去恒城问过后,再放了你们也不迟。”

陆曼笙皱眉想要拒绝,叶申急忙道:“且听杜老族长安排,那就烦请带路了。”

“这等同软禁。”陆曼笙跟在叶申身后低声道,“我们不是犯人,为何要将我们关起来?”

叶申亦是低声说:“多说无用。杜家在此处盘踞已久,与自立为王无二,不要与他们争辩。”

而此时看着二人背影的杜其生神情阴霾,心中有了计较。

杜家村招待外人的客房在东边,旁边是杜家祠堂。陆曼笙与叶申到了客房后,已经临近傍晚。杜老族长派人送了晚饭,便不再有人过来打扰。虽然门口没有人把守,但二门门外却坐着两个村民,应该是负责看守他们的人。

陆曼笙看着叶申慢悠悠地吃饭,难免有些气结:“杜家派人去恒城,再过两个时辰就能回来了吧?”

叶申却拉着陆曼笙坐下一同吃饭:“杨健肯定会在路上阻拦,他们派去的人今日肯定回不来了,我们今晚要留在杜家村了。”

陆曼笙无法,一同吃了几口。若不是此刻被软禁,两人吃饭的样子太像一对寻常夫妻了。

吃过饭,陆曼笙把今日的事想了一遍,理了理顺。叶申站在门口观察外面的情况,陆曼笙忍不住问道:“二爷,你如此小心翼翼,筹谋算计,活得不累吗?”

叶申侧目,似乎是在分辨陆曼笙此问的用意,许久才缓缓道:“我从小出身贫寒,本就是什么都没有的,也不怕失去什么,才不得不算计。但叶某也晓得,人心是最算计得来、也是最算计不来的。”

陆曼笙迟疑道:“小时候我爷爷说……以真心才能易真心。”

叶申笑着问:“陆姑娘是什么意思?”

陆曼笙思忖片刻,才道:“那天在华普寺,明知那女孩无辜,你却看着她死。今日杜三娘含冤惨死,你却深入险境去帮她。

“叶二爷,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陆曼笙语气平和,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很难想象他们差点因为这件事决裂不来往。

“我也不是铁石心肠,我没救她是因为我救不了她,她是魏爷要杀的人。”叶申沉声道。

陆曼笙突然泄了气,她为自己提出那样的问题感到懊恼。叶申是魏之深的人,以魏之深马首是瞻,自然不会违逆魏之深的命令。明知叶申是个不该深交的人,自己又何必多问。陆曼笙便合眼假寐,不想再说话。

叶申缓缓地说:“其实,我与魏之深不是一种人。”这次是笃定认真的口吻。

叶申晓得陆曼笙在听,继续说:“我从小就没有爹,我娘被地头蛇欺负,家里被砸烂,我们无计可施。后来我从家里跑出来,干惯了偷鸡摸狗的事,经常被抓到后就是一顿毒打……

“再后来,大哥被恒城的强权给污蔑枪杀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你瞧赵信执是我三弟,他几次遇险、危在旦夕,但我又能如何?”叶申说这些话时,眼睛看着跳动的烛火,回忆过去让他有些痛苦,“那时我就明白了,只有手握权力、站在最高处才不会让人欺辱,我只有变成像魏爷那样地位的人,才可能改变这个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