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番外一(第2/5页)

打开房门环顾四周,阿沅这才发现自己在一个二楼的房间门口,往下看就能瞧见一个戏台的侧面,台上有人化着浓艳的戏妆。台下并没有观众,只有那个带自己回来的男人站在最中间,偶尔叫停台上的人,指点一下动作。阿沅向东面瞧去,戏院大门敞开着。她心中一动,只要走下楼梯,自己就能从大门逃走!而那男子离大门还有十几步的距离,根本来不及抓她。她一定能逃走!

阿沅轻声地走下楼,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停留在那扇敞开的大门上,只要从那里跑出去,她就自由了。

阿沅快步走到了门口,即将跨出那一步时,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行人匆匆,街上的小贩忙碌着自己的事,突然就冷静下来。

从这里逃走,又能去哪里?

阿沅有些茫然,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你怎么不跑了?”身后传来清朗的声音。

阿沅回头,那男子还是站在原地,并没有追过来,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这个男人没有打她没有骂她,甚至还在房间里给自己准备了衣物和吃食。阿沅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我真的只要学唱戏就可以了吗?不用做别的事吗?”

那男子想了想说:“等你学会了唱戏,我会告诉你该做什么。”

虽是模棱两可,但总不会比过去过得更差。阿沅实在太累了,她看着那个男人,情不自禁地点点头说:“好。”

青衣长衫的男子问她:“你叫什么?”

阿沅犹豫片刻,赧然回答:“我没有名字,我的命是你给的,你替我取吧。”

阿沅是古婆婆替她取的名字,她不喜欢。

男子思索片刻,笑着对她说:“春去夏犹清,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晚清,如你一般,如你一般。”

戴是阿沅记忆深处,唯独还记得与爹娘相关的事。

从此她有了名字——戴晚清。

戴晚清被叶申从胭脂巷带回来以后,真的每日都在学唱戏。

刚开始她也曾夜不能寐,不过几日便想开了,若叶申是同情她的客人,也好过那些想轻薄她的粗鄙男人。

就算叶申不是好人,终究也是个长得温文尔雅、仪表不凡的恩客。

局促地在戏院住了几个月后,戴晚清才知道像自己这样被买回来的女孩不只有她。叶申陆陆续续又带了不少女孩进戏院,还命管家指派了人教她们唱戏学文。

虽然不晓得叶申如此做的意图,但吊嗓、练身段、耍大刀,戴晚清总想要做得最好。书是叶申教她读的,字是叶申教她写的,叶申说过的话她总能一字不漏地记得。但叶申看每个姑娘的时候都是温和笑着,不偏不倚毫无私心。那些姑娘或许学不会唱戏,或许去了更好的地方。

学唱戏有多苦、有多少委屈戴晚清都没提及过,因为这些与过去的日子相比,她甘之如饴。而且和那个人欣慰的眼神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

“若是那个人只瞧得见自己就好了。”突然有一日,戴晚清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她知道,这辈子输了。

戴晚清是在戏院留到最后的姑娘,真的只剩下她了,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叶申就吩咐她做第一件事情——要她离开云生戏院。

虽然戴晚清百般不愿,但还是唯命是从。

戴晚清被送到了百乐门唱歌,叶申为她铺好了所有的路。那时恒城最红的名伶方秋意刚刚病逝,而戴晚清容貌清丽,腔调柔美,一唱成名。

百乐门的日子比戏院还要好过,有人服侍,不必卑躬屈膝,而且每日都有富家公子的追捧。但戴晚清并不高兴,与其说她喜欢在云生戏院的日子,倒不如说她是记挂云生戏院的那个人。

叶申真的对她很好,从来没有人对她那样好过。

叶申送了她锦衣华服,给了她书香门第的身世,她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从国外舶回来的,最后还把她捧成了百乐门最红的明星。

当然也有旁人对自己好,但戴晚清只觉得叶申好,那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至于旁人,根本无法与之比较。

叶申就是戴晚清命里的光。戴晚清一直朝着光走,没有想过要停下脚步。

总有人说,戴晚清在恒城算不得顶尖的美人,虽然清秀可人但性情太过寡淡,全然没有大明星该有的意气风发。只是那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模样,任谁都难以忘却。

戴晚清变成了最难邀约的女明星,若是谁的宴会能请到戴小姐献唱一曲,那可是蓬荜生辉。

警察局局长也好,副市长也罢,戴晚清不知驳了多少达官贵人的面子,可众人底下骂得再难听,面子上总还得顾忌,谁都知道百乐门的戴晚清是云生戏院出来的,不好得罪。

这些也是叶申教她的,绝不可自降身份变成达官贵族人人能及的美人,所以戴晚清会上场的日子,百乐门总是一票难求。

旁的女歌手总会露出艳羡的目光,窃窃私语说着尖酸刻薄的话。对此戴晚清早已司空见惯,每每她都仿若未闻地走回休息室,不去理会,愈发显得模样孱弱性子清冷。

这一日照旧唱罢,进了休息室,戴晚清斜坐在沙发上喝酒,全无人前温和谦逊的模样。翠儿指着门口锦簇艳丽的花篮,小心翼翼道:“晚清小姐,这是李老板、陈少爷、张将军送过来的……”

戴晚清瞧也不瞧一眼,冷漠地侧目:“真碍眼。”

外头传来吵闹声,小厮在门口传话,说是陈少爷一定要见戴晚清。

这样的麻烦时常会有。

“老子为她花了多少钱!让戴晚清出来!!”叫嚣的声音传来。

闻言,戴晚清掩嘴轻笑:“世人都说戏子真心不轻言,戏子无情不可信。怎到了此处,我一个戏子就偏要遂了他的恩情?”

门外很快就静了下来,会有人摆平这些麻烦。

瞧着失神的戴晚清,翠儿有些局促,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敲门声响起,门口有男声传来:“戴小姐在吗?这里有叶先生送给您的花,请签收。”

戴晚清随即喜笑颜开,起身提着裙子去开门。是一束白色的玫瑰,戴晚清欣喜地把花揽在怀里,雀跃地问:“叶先生晚上有空吗?你回去和他说,我晚上找他吃饭。”

门口的小厮回答:“叶先生晚上有约了。”

失望写在了戴晚清的脸上,她搓揉着花瓣瘪嘴问道:“那叶先生还说了什么?”

小厮微微侧身回答:“晚上李老板的晚宴,请晚清小姐务必要去。”

关了门,戴晚清从花束中找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晚宴的目的,戴晚清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翠儿愤愤道:“叶先生又让小姐做如此危险的事!”

戴晚清扬了扬手,笑着说:“拿到这样东西,他若是不亲自来见我,我便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