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抱回 “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第2/2页)

阿嫣原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但既被谢珽推到台前,哪怕对他的自作主张满心怨念,终得全力以赴,坐到箜篌旁边。

厅外清辉洒满,灯笼照耀的湖上涟漪微漾。

她抬指微勾,先试了试琴弦。

箜篌倒是件佳品,吴丝蜀桐,雕镂金翅,其音清越柔美,极衬今晚的中秋月色。

阿嫣轻轻吸了口气,将满席目光尽皆屏去,徐徐弹奏。

她今夜穿的是从京城带来的葱白绫衫,浮花堆绣,纹饰雅丽。上等的薄绫在月下光华隐约,彩裙曳地,披帛婉约,衬着云鬓娇颜,只觉神采摇漾,仙姿高华。纤嫩的指尖在丝弦间轻挪,一勾一抹,无不悦目。

席上谈笑渐息,只剩空灵清澈的乐声入耳,如花咽娇莺,美玉漱泉。

谢珽脸上浮起讶色,静静地看她。

直到最后一抹音调漫入云霄,席上除了稚童低语,旁人都鸦雀无声。

阿嫣吐了口气,轻轻理袖。

掌声便在此时自敞厅东面的暗影里传来,她愕然侧目瞧去,就见一位年约三十的男子款步而来,含笑抚掌。他的身姿与谢珽相仿,却少了慑人的冷厉威仪,一身白衣踏月而来,磊落洒脱,却不失英武飒爽——正是在外巡边,连夜赶来的谢巍。

阿嫣猜出他身份,忙起身见礼。

旁人方从乐调中回过神,见谢巍回来了,忙欣喜来迎。

谢巍抬步入厅,笑得爽朗,“珽儿好容易娶妻成家,我可是快马加鞭将各处赶着巡完了,赶来赴中秋宴的。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见这样好的曲调,这府里已许久没听见箜篌了。”

他朝老太妃等人见礼毕,寒暄了两句,便又瞧向阿嫣,“王妃这箜篌弹得实在精妙,又是这样小的年纪,莫说魏州,就是整个河东都寻不出第二个。不知师从何处,莫非是个隐世的高人?”

阿嫣被夸得不好意思,谦虚笑道:“是长辈所教,三叔谬赞了。”

“这可不是谬赞!方才我原想早点露面,却因听了你的箜篌,怕搅扰错过这等佳音,才等到你弹完的。”

谢巍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受命统率兵马时雷厉风行,不逊老王爷当年的英姿,得空闲居时却诗酒听琴,甚是潇洒。他长在王府自幼修文习武,没太多空暇磨炼音律技艺,这两只耳朵却极刁钻,一段听罢便知高下,就连秦念月口中的申先生都钦佩不已。

此刻他满口赞赏,且众人方才亲耳所闻,知阿嫣的音律才华深藏不露,不免让谢巍品谈。

满桌目光皆汇向了箜篌。

秦念月咬牙赔笑,几乎扯断手里的锦帕。

谢珽却没怎么插话,悠悠目光不时投向阿嫣酒后醉红的脸颊,看到烛光下她醉眼如波,于欢笑中偶尔流露孤独。

……

这场夜宴热闹到子时方散。

阿嫣头回在外过这样团圆的佳节,虽在人前竭力含笑,心里到底有些难过。甜酒一杯杯喝下去,不知不觉间,竟将两壶都喝尽了。她的酒量只是凑合而已,喝十来杯自是无妨,两壶陆续入腹,难免有些醉。

宴散后各回住处,被清寒的夜风一吹,酒意涌上头,脚下便虚浮起来。

即便丫鬟搀着,也是东摇西晃。

谢珽没想到她喝甜酒都能醉成这模样,实在看不下去,便伸手将她兜住,吩咐玉露,“回院里找个春凳抬回去,别崴了。”

玉露应命,忙回春波苑叫人。

今日阖府家宴,为免随从多了杂乱,晚辈们都只带一个随从,阿嫣没想到会喝醉,也只带了玉露。

她一走,就只剩夫妻独对。

阿嫣从没这样醉过,脑袋里晕乎乎的不怎么管事,瞧着搀扶她的换了人,抬目扫见谢珽的脸,立时不满嘟嘴道:“我要玉露,不要你搀。”素日的忌惮谨慎被酒意淹没,她试着甩开他,嘟囔道:“走开,你不是好人。我要回家,去找元娥。”

说着话,闷头抬脚就要往旁边树丛里走。

可惜脚下虚浮不辨方向,晃得厉害。

谢珽头疼地扶额,怕她当真醉后崴了脚,心里挣扎片刻,终是躬身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回院。

怀里的人起初还不乐意,没走两步就安静了,将脑袋靠在他肩上,像是温顺又安静的猫。

须臾,颈间传来湿热的感觉。

谢珽知道那是她的眼泪,不由脚步稍缓,低眉道:“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

“我想家了。”

阿嫣吸了吸鼻子,声音柔软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