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贺顾闻言,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感觉双手被人抓过,按在了头顶,他眼睁睁看着裴昭珩低下了头去,男人软缎般光滑的头发在他下颌轻轻蹭了蹭,继而便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带着点湿意,在他脖颈上细细划了一个小圈。

贺顾顿时头皮一阵发麻,不知为何,裴昭珩这个十足暧昧的动作,既让他毛骨悚然、又有些四肢发软,使不上劲儿,这滋味很熟悉,他好像曾经在哪里也经过几回,可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又是在哪经过。

贺顾鞋袜里的脚趾都忍不住绷紧了,几乎要忍不住去挣脱裴昭珩的束缚、要不顾一切的把他推开——

但事到临头,却始终还是没有这样做。

毕竟都已成了这副模样,他既然敢回来,心中便也清楚回来意味着什么、又会发生什么事,眼下若再推三阻四,未免太过矫情了,而且三殿下平日里虽然看着修雅温润、风度翩翩,可他毕竟也是个正常男人,不是宫里去了势的公公,能永远无波无澜、心如止水的。

致芳斋的房门,虽然是好木料,却也禁不住这样的折腾,随着裴昭珩这一把摁下去,顿时发出了“吱呀”一声不堪重负的剧响。

贺顾嘴硬,宁可输人也不愿输了阵,方才被裴昭珩轻轻舔了那一下脖子,嗓子眼里便立刻不受控制的“唔”了一声,他一回过神来,立刻欲盖弥彰的转移话题,嘴硬道:“……我哪里跑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裴昭珩却并不打算搭理他,只一言不发的一手按着贺顾头顶交叠的手腕,一手五指十分灵巧的扯散了贺顾本就系的不怎么牢靠的前襟衣带。

刚才开门,外头刮进来一阵穿堂风,吹灭了书房里大半灯火,此刻只剩下了书案前仍然明灭跳动、散发着微弱光晕的最后一盏,依旧硕果犹存。

贺小侯爷被人死死拿捏着手腕子,又被咬住了命运的喉咙,脑海也不怎么灵清了,虽然分明有反抗的能力,可是只要一想到眼前的这人是三殿下、那力气便如同掌心握不住的流沙一样,窸窸窣窣的、没半晌就散了个干净,压根没派上什么用场——

……好吧,贺顾承认,他可能根本就只是因为馋三殿下的身子罢了……

否则,既然知道了屁股遭殃的可能是自己,贺顾便不可能心甘情愿的乖乖回来,手脚也不会这样没出息的使不上力气……

兵败如山倒,心中气短三分,身上便索性也不象征性的欲拒还迎、心口不一了,暖黄的光晕里两个人影交缠相拥、唇齿相依……

抛却诸般杂念,只求片刻缱绻。

贺顾迷迷糊糊之中,也不知晓是怎么又被拽回了书案旁边,也许是因着刚才窗纱半掩、透了几缕夜风进来,三殿下怕他冷;也可能是这张巨大的书案,摆在这里,便实在是个绝佳的作案地点……

贺顾脑袋昏沉,脸颊贴在书案上,也瞧不见背后的三殿下是个什么表情,恍然间忽在灯火下看清了眼前堆着的帖子,上面赫然写着《对江序》三个大字——

……竟是那张“长公主”曾经带着他,一笔一划、一字一句细细临过的,王止明老先生的行书帖子。

这帖子让贺顾混沌间,骤然回忆起了当初发生的事,那时他还手里握着笔,写个字也写的心猿意马、想入非非,惦记着要和“瑜儿姐姐”共赴良宵……

谁曾想,不过是短短一年过去,今日竟成真了,只是一切却都和当初所想,差之千里、出入甚远……

贺顾正盯着那帖子出神,却忽然感觉到身后的三殿下忽的弯腰低下了头来,轻轻咬了一下他耳垂,在他耳畔低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贺顾看不见他表情,只是随口敷衍道:“没……没看什么……”

“……在看帖子?”

他问。

“……”

贺顾不答。

“……子环未释怀当初的事吗?”

“也不是……”这次贺顾没继续憋下去了,只沉默了半晌,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才道,“……就是,我总会回想起那时殿下的模样,那什么……我……我还怪喜欢的……”

何止是喜欢,当初三殿下还是“长公主”时,贺小侯爷有多殷勤、有多狗腿,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三殿下沉默着不说话,贺顾顿时有点慌了,还以为裴昭珩要想多,一时也顾不得他二人现下是个什么诡异暧昧的姿势,只连连解释道:“那个……殿下你千万莫多心,我的意思……也不是不喜欢殿下现在的样子,我自然知道的……殿下是男子,不是女人,只是…… 只是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的,呃……好吧……或者说殿下以前的模样,我最喜欢……啊,我的意思不是……”

他越说越乱,到最后已然语无伦次,本来是想和三殿下解释一下自己不是不喜欢他男装的样子,可却不知不觉之间越描越黑,贺顾心中十分惆怅,正琢磨着如何解释清楚,便听裴昭珩道:“……好,我知道了。”

贺顾一怔,正想说话,便感觉到裴昭珩的手顺着他腰腹转到了后脊,又一路向下,他的指尖有些微凉,很快就寻到了某个地方……

贺顾万万没想到自己还在苦口婆心的和他解释,这人就忽然袭击,他猝不及防之下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其实要说痛,贺顾是曾经被削去了前蹄的惊马摔过,被十八般武艺、刀枪剑戟伤过、更是被凌迟处死过的人,和他以前受过的这些穿心痛楚比起来,眼下这点痛似乎实在不能算什么。

可是,这滋味却仍然让他觉得太过于头皮发麻,太过于无法忽视了。

他一闷哼,三殿下的动作便立刻顿了顿,低声问他:“……疼了?”

贺顾闭了闭目,手中不知何时在书案上抓住了一支小狼毫的笔杆,立刻死死的捏住了,闷声道:“不疼……殿下你……你要不别墨迹了,直接……吧,我……我又不是受不了,你这样慢慢磨,我还更难受……”

“……是吗?”

“嗯……”

……

没多久,贺小侯爷就为他愚蠢的决定后悔了。

原来颜之雅的话本子真的没有言过其实,这份真实的疼痛一点不比话本子里写得少,疼痛咬着牙尚且能够忍耐,可是身为一个男人,这样死死的被另一个男人压制、侵犯,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尽管自以为已经释然、不在乎了,可真到这时候——

羞耻感还是本能的占据了贺顾所有的感知和意识。

也许是觉得趴着会难受,三殿下把他翻了过去,贺顾却抬着胳膊,用手肘盖住了眼睛,他似乎是在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拒绝着去面对真实发生的一切。

可是裴昭珩却不允许他这样。贺顾从来没有想过,平日里最温柔体贴不过的三殿下,竟然也有着这样不近人情的一面,他一边无情的摧毁着贺顾所有的羞耻心,一边又不容许他把头埋在泥里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