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红莲默默放下手里的大骨汤...)(第2/3页)

现在“家人”遇到了难关,需要自己,而这件事,对自己来说,并非什么做不到的事。

在观察了这家人三天后,苏青青抬起眼睛,几天来,第一次直视着自己的“母亲”,用清晰的声音说道:“我想通了,以前怎样,往后还是怎样。”

现在开始,她是苏雪至,苏雪至是她。

原来的名字,是她的过往,她的来路,自己知道就行了。

叶云锦不知道女儿怎么突然又转了心性,竟主动说要去参加考试,争取机会。

兄长的这条门路确实很有吸引力,但毕竟,这和送女儿去省城读书不一样。虽然从前她边上的同学也都是男人,但现在,是要去那么远的一个地方。

没有家人就近照看,让女儿一个人去,叶云锦实在放不下心。

尽管兄长打包票,有他的那位老友在,去了后,包括住宿在内,林林总总,一切都会安排好,绝对不会出岔子,但她还是心绪纷乱,在女儿表态之后,也不知自己是喜是忧。

苏家闹的这个乱子很快就过去了,苏家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甚至,要是不去想舅老爷的倒霉事,苏家的气氛还有些祥和喜乐。

外头的人还在翘着脖子等着继续看天德行女掌柜和苏家少爷的战争,没想到一转眼传出新消息,说苏家少爷那天是误饮了烈酒,醉得厉害,这才闹了笑话。人家母慈子孝,别提多好。

等着看笑话的人自然不信。分明是叶云锦为了保全面子编造出来的。过了两天,等看到那个清俊的苏家少爷斯斯文文地陪她去县城的南园看戏,替她剥瓜子倒茶,总算是死了心。

“那天苏少爷落水,说不是吵架出的事,打死我也不信!那婆娘就是厉害,从前压男人一头,活生生克死了自家男人,现在又把少爷也治得服服帖帖,都闹成那样了,少爷还是低了头。”

看热闹的人改了口,这么说。

“呜呼哀哉,牝鸡司晨,正气不复也!”

住在隔了条街的老秀才苏家三大伯吸了口水烟,睁开一双昏花的老眼,望着苏家方向,低低地嘟囔了一句。

别管外头怎么议论,苏家的事照着安排,在一步步地进行着。

十来天后,这天晚上,苏家设了一顿家宴。

吃完了这顿饭,明天一早,苏家少爷苏雪至就要动身出发去往天城了。

现在是七月中,开学时间是九月中旬,看着好像还早,其实时间已经很赶了。

从西南叙府到北方的天城,一个月内到,就算是顺利了。

到了那边后,想拜访混脸熟,要等吧?是你求人,不是人求你,人家不可能候着你,一去就能见得着。

等见了人,叫完了表舅,接下来在那边怎么落脚,身边的人里,哪些是需要提早打好交道的,这也要时间。

所以必须现在就动身。

外甥女这一趟出门事关重要,叶汝川原本是要自己亲自送过去,再替她打点好一切。没成想出了这种事,现在连地都还下不利索,想都不用想了。

叶云锦说自己送女儿去,却被一口拒绝。

虽然女儿态度和气,和之前与自己剑拔弩张划清界限的样子判若两人,但这却并没有让叶云锦感到有半点的欣喜。

她看得出来,女儿是真的不想自己同去。

她不想的原因,也绝不是她用来拒绝自己的那个理由,怕她舟车劳顿太过乏累。

她就是不想自己和她同行,如此而已。

当时她也就沉默了下去,改和兄长商议后,决定派苏忠带着几名壮丁一同送她过去。

苏忠知道她的身份,办事也老练周到,到了那边,还有叶汝川的老友从中引荐指点,可以放心。而且,叶贤齐也自告奋勇同行,说护送表妹去。等表妹到了,他再坐船回东洋,继续他的学业去。

儿子如今这么懂事,这令叶汝川老怀甚慰,欣然应允。

晚上的家宴,叶云锦让红莲也上桌,红莲本来连连推辞,被叶贤齐使出吃奶的力气,连推带抱地弄到桌前,也就笑着从了,挨着半边的椅面,坐了下去。

吴妈带着小翠几个人伺候,丰盛的菜肴不停地上。席间叶云锦和苏雪至二人话不多,但有叶贤齐和红莲在,不愁气氛起不来。叶汝川虽然伤情未愈,忌酒,但今晚在饭桌上也很兴奋,颇是健谈。

叶贤齐向父亲打听贺家的那位孙少爷。

叶汝川说:“他名汉渚,表字烟桥,至于年庚……”

他心算了下。

“贺家是壬寅年出的事,我记得那年他年方十二,如今又是寅虎年,十二载,恰一个轮回啊。真正是年轻有为啊。”

叶贤齐诧异:“这要是去了天城,见着了面,叫我怎么喊表舅?”他二十了。

叶汝川顿时不悦了:“辈分大过天!别说比你大,就算比你小,该喊什么,你就给我喊什么!”

叶贤齐耸了耸肩,从面前的一盘鲜椒小炒嫩牛里挑了一筷子:“是,是,知道了!”

叶汝川对儿子的这种漫不经心的口气感到有些不满,但儿子如今这么出息了,自己也就不好再像从前那样动辄教训,加重语气:“不说辈分高低,贺家从前在省城,那是真正的世代官宦,名门望族,老太爷高风亮节!当年但凡睁只眼闭只眼,贺家也不会落得那样的田地!”

叶贤齐显然不爱听老父亲说这种老黄历,应付似地嗯嗯了两声,突然仿佛想起什么,来了兴趣,凑向老父亲:“爹,不是说当年贺家和长毛私下往来,后来还得了窖藏,这才被抄家的吗。听说当时都掘地三尺了,连茅房都被挖了个底朝天!他们贺家是不是真的有藏宝啊?”

叶汝川这下真的生气了,扣下筷子:“这种谣言你也听?全是捕风捉影,栽赃陷害!你再胡说八道,饶不了你!”

叶贤齐嘟囔:“又不是我说的……”

叶云锦怕兄长和侄儿起无谓的争执,急忙插话进去:“贺家孙少爷现如今的身体也不知道怎样了,想必是好了,否则怎么能有今天。所以这回让苏忠带过去的见面礼,我也没放那些鹿茸虫草之类的东西,免得招人晦气。”

她又叹息了一声,“我记得孙少爷的父亲走得早,说从小是老太爷亲自教养的,当时贺家满门入狱,就他和胞妹没了消息,看来是一起被送走了。不容易啊,那会儿才十来岁,还带妹妹,能有今天,想必吃了不知道多少的苦。说起来,从前我虽也登过几次门,但竟没见着,只记得贺夫人疼他身子弱,舍不得让他多吹风,据说深居简出,长年读书,平日是不大见外人的。”

叶汝川也就忘了儿子,顺着妹妹的话茬,打开了话匣子:“我是有回给老太爷送去他定的两支长白老人参,这才在老太爷的跟前晃了一眼。孙少爷白齿青眉,天上石麟。虽说身子先天弱了些,但听说聪敏好学,老太爷对孙子寄予厚望。当时我一看,就想,此子才器,必有大为。如今看来,我果然没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