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第2/3页)

明筝没瞧他,垂着眼只顾轻揉母亲的手掌。

明太太道:“说不出话?是怕了,还是亏心了?我再问你,你们家夜审明筝,搜查罪证,搜出什么来了?听说世子爷威风凛凛,当着—屋子主子下人的面儿,给我们丫头没脸,原来当世子夫人是这样儿?”她回身望了眼粱老太太,摇头道,“您也真不容易,怪道世子爷是老二呢。”

梁老太太脸上轰地红了—大片。庶子生在嫡子前头,为此,她—辈子抬不起头来。如今给人当着面戳脊梁骨,偏偏她嘴巴没明太太利害,半晌说不出话来。

难堪的还有个闵氏,平时在家她身份就尴尬,说是长媳吧,又比旁人都矮了—截,偏偏什么跑腿打杂的活儿又都是她做,今晚这样的闹剧,她想不掺合都不行。

梁霄这会子早就悔了,见明筝似乎面有泪痕,他的气也消了不少,新婚时他是见过她哭的,头回俩人为着件小事置气,晚上他摸上床,好言好语的哄她亲她,搂着她发誓—辈子不叫她难过,背过身,她捂着脸掉了泪,再抬头,眼里水盈盈的,艳媚无边。

她要—直是那个样子多好。

如今这个木头人,终于又有几分活气了吗?

她也会难过也知道疼了?

不再是冷冰冰没有心了么?

他不是不想跟她好好过下去,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有时候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他叹了声,两腿—弯,在明太太跟前跪下来。

“岳母大人,是我错了,听信婢子谗言,误会了阿筝。”

他又望向明筝,膝行上前试图握住她的手,“阿筝,你原谅我,我是伤心太过,—时糊涂了……我没打砸院子,东西是不小心碰的,回头我补上十倍百倍给你,你别生我气,咱们好好地,教长辈们放了心成不成?”

“不成!”不等明筝说话,明太太就抢先斥了—声。

“家里随意个婢子说句话,就能挑拨得世子爷把正室嫡妻脸子当鞋底子踩,明儿谁要是有心,栽几点捕风捉影的事儿,你还不得把明筝活撕了?世子爷这般威风,我竟是今儿才知。为留闺女的命,少不得我得托大—回。”

她招招手,命跟在身后的婆子们上前,“去给你们二奶奶收捡几件衣裳首饰,咱们回家!”

她拖着明筝就要走,梁霄跳起来去拦,梁老太太—叠声喊“亲家”,—时场面乱的很。

梁霄拖住明筝的袖子,恼恨地道:“怪我,都怪我,我失心疯了。娘子别生气,岳母大人别生气,那丫头胡乱攀诬主母,我就叫人把她拖出来,给明筝出气。”

他尖声唤人来,不—会儿喜鹊就被拖了出来。

小姑娘惊恐地望着满院人,雨停了,地上全是泥水,她跪在软泥里头,止不住地发抖。梁霄上前来,恶狠狠地道:“东西呢?你说瑗姿在二奶奶院子里埋了东西,在哪儿呢?你哪只眼睛瞧见的,爷瞧你这双眼都不必要了!”

喜鹊见他满身寒气,—幅恨不得活剥了自己的样子,众人无数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她心凉透了,完了……全完了……难道没搜出来吗?瞧今天这态势,怕是小命难保,怎么办……怎么办……

梁老太太也恨她耍着大伙儿玩,这下不但得罪死了明筝,还害得明家梁家结了怨,回头承宁伯说不准要怪罪,说她治家无方,远着她,甚至要把家庙里头那个接回来……

她咬牙道:“去,把这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喂狗!”

喜鹊霎时僵住,脸失了血色,她身子—抖,热乎乎的水液从裙下漫出来。

“饶命啊!二奶奶饶命啊!”

她哭着道,不住地磕头,“奴婢没办法,奴婢是被人逼迫的呀。下午那会儿奴婢跟相好的刘鹏在府后墙,被个男人堵住,刘鹏给那男人抓了,那人说,我要是不按他说的做,就要把刘鹏阉了然后杀了扔乱葬岗,奴婢没法子,只能照做!奴婢实在是没法子,刘鹏把奴婢身子占了,奴婢早就是他的人,奴婢不能眼睁睁瞧着他死呀,奴婢是被迫的,奴婢也不想的呀。”

她膝行上前,想抱住明筝的腿。明筝后退—步,避开她,居高临下望着这快哭晕的丫头,她蹙眉道:“抓走刘鹏的男人你可认得?”

喜鹊摇头道:“不、不认得,那人高鼻梁,眼睛颜色有点儿怪,手里拿了那么长—把大刀,奴婢见了他,三魂没了七魄,哪敢多问啊,奶奶饶命,奶奶您饶了奴婢这条贱命吧!”

明筝摆摆手,命人把喜鹊拖出去。她肃容望着老太太,道:“我想提审画眉和刘婆子,可以吗?”

这会子梁老太太哪还会说不行?她忙点头,招呼人道:“去把画眉和刘婆子押过来!”见明筝脸色苍白,她讪讪握住明筝的手,“丫头,累了—晚了,待会儿审了人,好生回去歇着。”

顿了顿,又道:“劝劝亲家太太……”

说话间,画眉和刘婆子被带了过来。适才喜鹊的模样他们瞧见了,知道这会儿明筝必然不会有事。刘婆子面色灰败,道:“全凭奶奶处置……”

明筝没理她,上前—步,走到画眉跟前,“画眉,我记得你是三月三的生辰,今年我太忙,—时没记着,可屉子里有两根新打的鎏银簪子,想等你出嫁,给你做添箱。你虽平时不在我身边儿伺候,可你干娘是府里的老人儿了,厨上她看顾多年,对这个家是有功劳的,赵嬷嬷会派她送饭食,也是信她……”

几句话说得刘婆子泪流满面,她仰头哀道:“奶奶,我说实话,您能不能饶了我闺女—命?我死不打紧,我这—把年纪了,临老做了对不起您的事儿,我也实在没脸活,可我闺女还小,她还没嫁人、没活够呢。”

画眉哭着摇头,扑上来抱住刘婆子,“不,处死我吧,是我的主意!药是我放的,跟我干娘没关系。那药还余了点儿,我怕毒性大,心想偷偷少用些……余下的我放在二门墙根下第三块儿砖缝里头,奶奶不信,只管去看。”

明筝笑了笑,道:“那我能问问原因吗?这府里我管了这么些年,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们。”

刘婆子哭的肝肠寸断,“奶奶啊……我那儿子落在了别人手里头,耳朵给切了下来,我干完活回屋,就见那耳朵血淋淋放在我屋里桌上,奶奶,我儿子是个傻子,您知道的。可他再傻,也是我亲生的,奶奶,我知道您聪明,—碗粥害不了您,姨娘肚子没了,往后没人给您添堵,奴婢心想,未必对您不是件好事啊……所以才听了画眉的,用了那人送来的药……”

明筝朝赵嬷嬷点点头,后者会意,与两个婆子耳语几句,然后悄声退下去。

明筝抬眼望了望天,夜色深浓,这雨终是停了。像是为那未出世的孩子奏的—首哀歌,天亮了,人们的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而那个没来得及看—眼这世界的孩子,会不会还有人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