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第3/3页)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本不想哭泣,父亲最厌恶人哭,可在亲近的人面前,原来眼泪是止不住的。她所有的伪装功亏一篑,所有的坚强不复存在,她从来没有试过放肆的大哭一场,即便再孤独再无助,她也挺直腰背坚强的面对着。这一刻,软弱战胜坚强,她不能自已地在父亲面前掉了眼泪。

她抬手擦去不争气的泪珠,扬着头不许泪水再次滑落,她硬起声音继续说道:“一段一眼望到头的人生,一个一眼看穿永远不会改变的人,父亲您教我,要怎么耳聋眼瞎的去蒙混一辈子?我无法欺骗自己,更无法欺骗您,如果您定要我忍,以我一贯的性情,我大抵也是可以忍耐的,可天长日久过下去,我注定再也不是我自己,我会迷失原本的样貌,逐渐被改造成一个傀儡。一个父亲欣慰看到,乖巧可人的傀儡。一个梁家喜闻乐见,无怨无悔当牛做马的傀儡。我只是再也不可能是明筝,是您曾捧在手心里呵护大的那个闺女,父亲……如果那是您希望的……”

“阿筝。”他唤住她,打断她稍嫌激动的话音,“爹爹从来没说,要你磨平自己的性情,去取悦所有人。”

明筝定定的望着他,眼泪止不住了,一串串地往下流落。

明思海手掌覆在杯沿,望着掌心空隙处打着旋的水面,他长长叹了声,说:“阿筝,婚姻不是儿戏,这桩难处过不去,轻易放了手,更难的日子其实在后头。届时你将面对的是怎样的流言蜚语,我希望,你有所考量。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容我想一想,你去吧。”

明筝攥住袖子,仰起脸唤他,“父亲,我……”

明思海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去吧。”

明筝眼底有挣扎,有困惑,也有不甘,可万般情绪,在长久的对坐中一一陨灭下去,最终化成一团看不真切的氤氲。

她没有坚持说下去,也没有再继续去问。

不论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这桩姻缘,都注定走向覆灭。她坚定自己的选择,永远都不会后悔。

次日,梁老太太上了门,在明家上院面见了明太太。

明太太满面寒霜,不假辞色,二人不欢而散,其后数日,明筝忙于斋戒抄经,直到初十。

初十这日,梁芷薇翘首盼望的宴会正日,梁家主母明筝没有出席。

此时的明筝乘车入宫,亲自捧着二十卷佛经送至慈宁宫。

太后却没有见她。

沉重的殿门内,她听见敬嬷嬷压低的抽泣声。

她站在院中那株香樟树下,感受到内里压抑的悲戚。

门被推开,陆筠垂首从内走出来。

他挺直的肩背透出几丝疲惫,微抬眼,视线落在她玉白的手掌上,厚厚一摞经书,她抄足数日才完工……

“侯爷,娘娘的凤体……”她开口关怀,声音里有他没听过的温存。

他抬眼望着她,轻轻牵了牵嘴角,“我、本侯命人送您上山,劳您走一趟,将这些经书亲奉到佛前。”经书是她所抄,自然由她相送最显虔诚。旁人没有斋戒沐浴,到底唐突了佛祖。

明筝听他如是说,便知此时他走不开。也许太后娘娘的情况十分危急。

她蓦然怔住,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酸楚。

他勉强笑笑,反过来宽慰她,“不必担心,娘娘吉人天相。”

“对,娘娘吉人天相,定会无碍的。”

陆筠听见这句,忽觉悲从中来。

外祖母最牵挂的是什么,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却永远无法满足她的心愿。

他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即便此刻与她面对面如此近距离的站着。

即便她美好的倩影便在此时完完整整地投映在他瞳仁中。

他不敢伸手去触碰,甚至连句多余的话都不能说。

他深切又痛楚的恋慕,何日才会终结。

放下了,才能开始新的生活啊。

放下了,才能满足外祖母的心愿。

他多么不孝啊。

“侯爷放心,我会在佛前为娘娘祝祷。”她温声说,“神佛有灵,必会护佑娘娘千秋万岁,永世吉祥。”

千秋万岁,永世吉祥。分明都是肉眼凡胎,却抱有这样无法企及的奢想。明知是徒劳无功的宽慰,可听在陆筠耳中,狂躁的心绪,似乎被这把声音,这份柔情所抚平。

他摊开掌心,缓声说道:“明夫人,本侯……送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