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尽在人心口插刀子(第2/3页)

山河飘摇,少年前去参军入伍,保家卫国。

妻子送他到家门外,如往常一般娇横地与他拉勾:“我只给你十年时间,十年以后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去找你。”

少年大笑,与她约定:“好,十年以内,我必给你争个将军夫人来。”

他战功赫赫,渐渐成了大将军,而少女成了将军夫人,每隔几个月都会与他之间互通家书。

将军保家卫国不能归家,唯一的慰藉便是那几封隔着山山水水需要几个月才能到达的家书了。

如此十年,他们的家书从未间断过。

十年以后,将军的义弟带着将军的木牌返乡,敲响了将军府的大门。

他有一个秘密,一直坚守了四年,如今战事已休,他回到与义兄共同的家乡,打算对嫂嫂坦白真相。

其实兄长早就在四年前战死了,他在战场之上受了致命之伤,只来得及托付义弟为他继续寄送家书便溘然长逝,留下泪流满面的义弟悲伤难以自制,为他收敛尸骨。

可当他回到将军府,他震惊了。

败落的将军府,如今只剩下孤儿寡母,义兄的老母亲带着年幼的孙子,泪流满面地告诉他:“她早就在七年前病死了。”

大嫂病死了?!

这怎么可能?

青年不可置信:“那这些年的家书都是……”

“是她提前写下,让我为她每隔一个月送去边境。”

每一份书信,都是那么的温情。

嫂嫂早已经在七年前病逝,而她与长兄的孩子,也已然十岁了。

她写下了足足十年的信,盼着十年后,长兄能够带着胜利归来。

当年那个少女,用温馨的家书,一字一句诉说着想念,告诉他一切安好,告诉他自己安好,还告诉他自己为他诞下了一个男孩儿。

当年那个自负的少年,用别扭的言语,与她互相通信。

直到他四年前重伤逝世,他都没有怀疑过这些家书,也一点不知道,原来妻子早已比他先走了三年。

这十年间,厚厚的家书已经能在案前堆起一座小山,弟弟看着兄长夫妻二人的家书,泪流满面。

十年,我们约好了的。

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去找你。

——初见《十年》。

现在再细看此前他们夫妻二人成婚时的鸡飞狗跳,相爱时的甜蜜,全都犹如刀子碎片,刮得人心口生疼。

原来她的心疾,早就已经在成亲时就已经埋下了伏笔,她隐瞒了自己的心疾,而自负又与她针锋相对的少年,一点没有发现二人激烈争执时少女的不对劲。

初见之后的文字,是通过义弟之口,将二人的往来家书念出。

温馨的你来我往,每一句甜蜜言语的背后,都是对方已死的悲伤。

他们想象不到少女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足以寄出去十年的家书。她在每一封家书上都写下了思念,那该是重复了多少遍的思念,多么令人心碎。

他们也想象不到,将军是如何拉住自己义弟的手,对他嘱咐此后大军计策,临死前说出:代我向她寄去家书,我想家,想念她的时候就会写家书,慢慢的就攒下了许多,你省着点寄送,可以拖许多年的。

如果《十年》还不够人们悲伤痛哭的话,那么初见的下一篇《错过》,则将听客们直接给整崩溃了。

话本并不长,半个时辰就能讲完一本的那种短篇。

但是每一本,都让人心里直抽抽就连说书先生这样说过了许多回的,每每声情并茂得说到这里都会红了眼眶。

《错过》比《十年》更让人揪心。

“当年我穷酸落魄,自知没有资格迎娶她,于是发誓日后必要出人头地,发奋读书。”

“她的父亲,将她许给了高门大户做妾,说她日后一辈子都能衣食无忧。”

“我与她约定鹊桥相会,带她远走高飞。她没有来,我只当是她拒绝了我,却不知她被父亲发现后锁在了家中。”

谁都不知道,鹊桥的人来人往中,男子等到黄昏落寞离去。一身狼狈逃出家中的姑娘跌跌撞撞跑来,未见男子身影,夕阳拉长了她的影子,她跪在桥边痛哭出声。

随后,她便被找到她的父亲抓回了家中待嫁。

“丞相大人,您喝醉了。”

“我没有醉,”男人又灌了一口酒,双眸迷蒙地望着天空中的残月:“我终于金榜题名,回到家乡,她却连尸骨都已经寒了。”

“我若知道她过的不好,我若知道她被迫嫁给一个比她父亲年纪都大的男人……我为何不冲去她家里,将她强硬带走呢!”

酒壶碎裂的声音敲打在地上,飞溅的瓷片划伤了他的手心,鲜血从手心滑落,滴在青石台阶上。

“男人怔怔地想道:‘她当年自尽时狠狠对自己胸口扎的刀子,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红?’”

说书人说到这一句,声音低沉中透着悲凉,很有男子悲伤诉说的味道。

他放轻了声音,那声叹息像是响在所有人的耳边清晰可闻。茶楼中的听客们鸦雀无声,雅间之中,胤禩听见了三声哽咽。

嗯?哪里来的三声哽咽???

胤禩微微侧目,带来的下属眼眶微红,而郭络罗氏带来的丫鬟,一个劲的抹眼泪。

他往边上看了一眼郭络罗氏,无声给她递过去一张帕子。

这帕子一递,她哭得更放肆了,一边抹眼泪,一边委屈巴巴地哽咽:“怎么能这样啊!”

胤禩听她可怜兮兮的,心里一阵荡漾。

更加忍不住欺负她了怎么办?

胤禩轻声问她:“之后的《成全》还要听吗?”

郭络罗氏心情低落,伤心又赌气地回他:“不听了!”

过了片刻,等她稍稍平复一些,胤禩站起身来。

她伸出手轻轻拽住了他,带着鼻音道:“还是听一听罢。”

像是有羽毛,飘到他心间般,轻轻得挠了挠。

胤禩哑然失笑,一屁股坐了下来,依着她道:“好,再听一听。”

到了第三场《成全》,原以为是一个人的痛苦,眼睁睁看着爱的人另娶他人,倒头来结局竟是一切都是假象,爱人心中有她,却因身患不治之症自知命不久矣,于是将她推远。甚至为了让她死心,假装另娶她人。

她的成全,不过是他想让她放下。

“她是金枝玉叶,她值得更好的人,下嫁给我这个病秧子只会拖累她。”

一个将她推走,一个成全他另娶她人,究竟谁更煎熬,听客们已是给刀得说不出话来。

听完话本后,郭络罗氏哭着对胤禩道:“以后再也不看初见的话本了,我看见她名字日后都绕道走!”说到这里,她咬牙切齿。

胤禩后背一寒,打了个哆嗦。

他心里就闪过一个念头:日后可绝对不能让福晋知道我就是“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