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朋友

十五天前。

——听说荆棠被你爸包养了,真的假的?

言决眉心蹙起,死死地盯着这条消息。

荆棠和言琤结婚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外人,知情者除了他、江熠然和两位当事人,应该就只有民政局里给他们办结婚证的工作人员了。江熠然的性格他了解,肯定不是会随便嚼人舌根的那种人,况且江熠然跟荆棠无冤无仇的,完全没必要害荆棠。而之前学院里的老师和班上的同学问起他关于荆棠的事时,他也只说荆棠是在他们家寄居。

怎么会有风声透出去?从哪里?

言决又看了一遍消息记录,室友们提及的字眼只有“包养”二字,而非“结婚”,显然传出流言的人对这件事也知之甚少,或许是偶然间撞见了言琤和荆棠在一起,又或者是听到了那天他和荆棠在操场树下的对话,所以才胡乱猜测的也说不定。

但事到如今去纠结到底是谁传的也没什么意义了,毕竟现在连室友都来问他,想必班上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

言决在群里回复道:总裁文看多了?包什么养,无聊。

室友A:别生气嘛,我们就随便问问!

室友B:那你为啥忽然从家里搬出去啊?

言决:我自己更生你也要管?

室友B:你搬出去自力更生,荆棠反而在你家赖着?

言决:你要是也没了爸妈,我也欢迎你来我家赖着。

室友B:操,言决你有病吧?!

言决:你第一天知道我有病?

言决:少管荆棠,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室友C:?啥情况啊都别吵了!

言决烦躁地咂了下嘴,直接把寝室群退了。

反正他跟这群人的关系也就一般般,都要毕业了,不如直接划清界限,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言决把手机塞回外套衣兜里,却忽然从里面摸出一张宣传单。他一下子想起来,这东西是刚才在医院门口的时候有个女孩子发给他的,他见对方很辛苦的样子,就没有拒绝。

这是一张培训机构的宣传单,宣传的无非是考研辅导、专升本辅导之类的培训班。在车上无聊,言决就干脆把宣传单上的内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就被成人高考这一栏吸引住了目光。

之前跟江熠然闲聊的时候,言决听他说过,他其实很遗憾没能去读大学。言决也替他感到遗憾,因为江熠然高中的时候成绩非常好,高考成绩也很出色,完全够上重点大学了。也不知道江熠然的爸妈是怎么想的,居然让成绩优异的大儿子放弃学业去打工。

言决把这张宣传单叠好,重新放回衣兜里。

言决的毕业论文很早就已经定稿,预答辩之前本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学校,但关系要好的老师喊他回学院里帮下忙,他也无法拒绝,只好趁着工作不那么忙时又往回跑了几趟。

也就是在回学校帮忙的那几天里言决才发现,荆棠被包养的流言竟然传得连学弟学妹们都知道了。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可是他自己跟荆棠的关系也正僵着,之前还一气之下把荆棠的联系方式全都拉黑了,如今也实在拉不下脸去告诉荆棠这件事。

荆棠在商学院里的好朋友还挺多的,就算他不说,也有其他人会告诉荆棠被传流言的事吧。

直到预答辩那天,他看见荆棠顶着一副毫无防备的表情走进会议室里,才意识到,这个笨蛋居然真的还什么都不知道。

“荆棠同学,给我们分享一下心得体会呗?”有个人伸出手来,状似亲昵地勾住了荆棠的脖子,奚落他道,“跟老头子上床是什么感觉啊?”

说话人是郑震,从大一开学那会儿起就跟荆棠不对付。

荆棠没有做声,后背有点僵硬。从三月末以来,他生活的重心几乎都放在去世的父母和债务身上,前些天虽然在赶论文,但是也只跟论文导师有交流,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班上的同学,也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

如果是从前,有人嚼舌根让他听见,他一定会理直气壮地骂到那人哭着回去找妈妈,可是在这件事上……

唯独在这件事上,他很难说自己问心无愧。

说是包养也没错,他和言琤的婚姻关系是虚假的,是他使手段算计言琤才换来的,他自己还不起债活不下去,所以让言琤花钱养他。这不就是包养吗?

郑震笑道:“怎么不说话啊荆棠,心虚啦?”

荆棠抿着唇,死死握住拳头。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在郑震这个混账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会议室里的其他同学见荆棠默不作声,窃窃私语起来。

“不会吧,是真的?”

“荆棠真的心虚了。”

“怪不得言决不在家里住了,这得多恶心人啊!”

荆棠又开始觉得反胃了,胸口又闷又胀,难受得要死。他感觉到自己好像有点耳鸣,耳边郑震的说话声和同学的低语声融在一起,变成某种刺耳的杂音,快要刺破他的耳膜。

他听不清周围人的话,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怔怔愣愣,甚至忘了要挣开郑震勾住他脖子的那条汗津津的胳膊。

“荆棠!”

言决的声音骤然传来,将他惊醒。等荆棠回过神时,言决已经冲过来扯住了他的胳膊,强硬地把人带出了会议室,留下同学在里面面面相觑。

“言决……该不会要揍人吧?”

“我们要不要跟出去看看啊?要是打起来就拦一下?”

“荆棠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挨揍也是活该吧!”郑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拉开椅子坐下,“我们就当没看见咯。”

郑震是个家里有些根底的富二代,他父亲跟商学院的院长也有点交情,平常同班的学生都习惯性看他眼色,这会儿郑震发话了,便没人敢擅自跟出去。

言决拉着荆棠,一路从会议室去了走廊尽头的教室。这间教室暂时没有人用,空荡荡的,言决把荆棠带进去,然后从里面锁上了教室的正门。

荆棠一动不动地站在课桌边上,低着脑袋望向地面,哑声道:“……你想揍我就揍我吧,我绝对不还手。”

“谁要揍你?”言决回过身来,在第一排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都要毕业了,我可不想因为揍人吃处分。”

荆棠有些迷茫地抬起脸:“那你……”

“他们太吵了。”言决不快地说,“吵死了。”

荆棠不知在想什么,又不说话了,只是呆呆地站着。

才多久不见,荆棠怎么变成这样!

言决忍不住烦躁起来。以前这个坏小子不是这样的,他屁话特别多,经常一说就停不下来,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你真的不知道他们瞎传的事吗?”言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