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苏醒(第3/3页)

他这头刚一挣,背上便传来撕裂的疼痛,立刻听到一声:“别乱动。”察觉到那身子有些抖,又补了句,“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那人查探了一下他背上的伤,又将身上的被子又拉上一些,才轻吁出一口气:“楚大人可算醒了。”

很陌生的声音,清冷却温柔。

“你是……”楚歇一张口,才发觉嗓子里像吞了一把香灰,喑哑干涩得不成样子,“是谁……”

脑中系统的声音忽然崩了出来,这次它没有尖叫,而是十分沉重地提醒,“宿主,是,是许纯牧啊!正牌许纯牧!”

“久仰楚大人盛名,我姓许,名纯牧。是镇国侯许邑之孙。”

清朗的声音再次传入耳畔。

楚歇被惊得一颤。

却见那人半蹲下来,冰凉的手指探着自己的额头,动作轻柔而慎重。

“等一下,等一下……不对劲,宿主,哪里不对劲……”

楚歇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终于对焦,看清了面前人的脸。

那是一张清隽秀丽的容颜,眉眼清秀淡雅。

许纯牧没有唤奴婢来,而是伸手扶着他的双肩,缓慢而沉稳的力道下楚歇被扶着从俯趴成了侧躺,倒是没牵动伤口。那人出去一趟,端来一碗浓黑的中药递到他唇边。

楚歇满口寡淡,一碗喝下去倒也不觉得苦。

许纯牧见他像是喝惯了药似的,秀气的眉头微微拧起。

将一颗裹着糖霜的枣儿推入楚歇口中。

他觉得怪异,不由得望了一眼许纯牧。

“这样便不苦了。小时候我也经常从马上摔下来,每次吃药我阿娘都会给我一颗糖枣。”许纯牧淡声解释道。

这,这这。

这他妈的又是什么情况。许纯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歇的职业素养极高,虽然不明白眼前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便顺着话往下聊:“许小侯爷自幼得家人看重,自是美满幸福。”

许纯牧愣了下,没有再往这头说。

将空碗放在一侧的桌案上,再扶着楚歇好生躺下。

“你这次没死在昭狱,那是走运。你难道都不会怕吗。”

“怕什么。”

许纯牧将目光从楚歇脸上挪开,不带什么情绪地说:“你就不怕自己,不得善终么。”

怕啊。

怕的要死!

楚歇前世也是打小怕疼,就算是开了95%的止痛BUFF,杖毙也还是这么疼。现在他想到江晏迟那张脸都有心理阴影。

楚歇的灵魂在疯狂小鸡啄米式点头:我也觉得楚歇一直都在往死里作,果真英雄所见略同。

现在江晏迟已入主东宫,和楚歇已成分庭抗礼之势。

可楚歇知道不到一年江晏迟就会登基为帝,彻底将自己干掉。

接下来的日子他只会越来越难过。你说不怕,那可能吗!

最令人心塞的是,江晏迟的行为根本就不能预测!主角线已经崩得亲妈都不认得了,他却还得矜矜业业地去走配角线,还是两个人的配角线!

想想都觉得自己太难了。

心理活动剧烈,可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不咸不淡地抛出一句:“小侯爷此言何意。”

许纯牧知道他素来爱喝茶,又一边起身打起火褶子点燃一炉小火,先且将茶煮上。

"你可知我小字?"

"可是隅安二字。"

许纯牧拎着茶壶的手顿了一顿,然后才将第一壶茶水抬手倒了,"嗯。我爷爷为我取名隅安,寓意偏安一隅。他说不指望我有什么大的作为,一辈子开心,随性,便是好的。"

楚歇听着这很具凡学气质的话,欲言又止。

"……你还是挺有作为的。"

三十万兵马呢。年纪轻轻战功赫赫,可不是教科书一般的年少有为。

"我是说。人有时候执念过多,沉湎其中,容易误入歧途……亦或者,平白葬送性命。"

"……"

这是话里有话吧。

楚歇打开了系统,又看了一眼许纯牧的人设——明明是个高冷寡言的没错啊,怎么眼前这只话还挺多。

多就算了,还很哲学。

哲学到楚歇根本听不懂,也不知道怎么接。

屋子里只能听到茶水费沸腾的声音,咕噜咕噜。

这沉默维持了太久,楚歇想着说些什么,转移一下话题,一个偏头正撞进一双深褐色的眼眸。

视线一对上,还是许纯牧先开的口:"再过几日便是七月初七,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

"不必了,我……"我都伤成这样了床都不一定下得了,哪儿还有心情出门。

楚歇顿了顿,"我不喜这些的。"

"要接触些人间烟火气。很有意思的,乞巧节……有花灯会,会很好看。"

楚歇终于听出一些意思来了。

他对系统说:"这个许纯牧……"

"好像男版段瑟啊。"

"……"

"是不是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又比较单纯善良的孩子,第一次来上京城的时候都很喜欢看花灯会?"

事实证明。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并不是人家许纯牧,而是楚歇本歇。

楚歇穿来这个世界近十年,一直沉醉于贴合人物线,整颗心都为走剧情操碎了,根本从未有过什么闲情雅致在西京逛过花灯会。

他简直难以想象,一朝古都竟也能盛装如此,烟火漫天不暗,龙舞戏珠穿过数条长街。

酒楼里香气四溢,姑娘们化了一张张桃花妆面,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半城的花灯尽数点亮这座古都的繁华。

美不胜收。

楚歇如今怕死得紧,虽说是逛花灯会,还是带着面具生怕有人要来给自己搞暗杀。

“大魏的皇城,果真美极。”

身畔的许纯牧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偏偏楚歇还得装作司空见惯的模样答:“自是与北境不同的。”

“可北境的山河辽阔,冰原千里。也自有它的曼妙之处。”许纯牧摘下一盏白鹤提灯递给楚歇,“世间千姿百态,一世不过百年,说到底,怎么样不是活呢。”

又来了。

许纯牧要是生在现代一定是个哲学家。

楚歇看着手中精致的提灯点头,微微扬起嘴角。

火光映衬下,那眼底的笑意那样轻灵。

许纯牧凑近他的耳畔,几乎是半拥着他,二人之间隔着一盏燃烧的灯火:“阿歇,放下吧。”

那声音里弥漫着浓厚的哀伤。

“不要……去杀陈莲洲。”

楚歇蓦然瞪大双眼,手中灯火落地,将一只栩栩如生的纸扎白鹤尽数焚毁。

“你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