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2/2页)

江晏迟却一言不发。

他是朕的皇后。

到死都是。

赵煊见他始终默默,只当皇帝一时怒气想不开,在这要紧的时刻只恨不能以头抢地,与周闻对视一眼后,不得不再说,“且不说旁的,如今有禁军之权作保,那五万兵马还不敢轻易作祟。可是那北境三十万兵权之前可是赵灵瞿掌管过的,如今他下落不明,手中又有一半的兵符,若他调动长明军南下……那到时候可就真的晚了啊!”

“陛下节哀,眼下实在是,实在是——”

约莫是提到了长明军,这几个字入了耳,江晏迟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转眸凝视着赵煊。

长明,北境,镇国侯,许纯牧。

最后三个字慢慢在脑中停住,渐渐充盈,直到霸占所有思绪。

‘许纯牧,就是我的命。’

‘我请求你,守住许纯牧身世的秘密,让他一辈子作为许家人活下去。保他护他,予他一生平安自在。’

“我不要他,过和我一样的人生。’

熟悉的话语一句一句回想在耳畔,在他心口处像是利刃刺入搅动。

几日前深夜里对那人甜蜜的许诺,此刻更是化作四肢百骸难以遏制的剧痛里回荡不息。

似是要将他这几日早已麻木的心脏彻底搅碎。

‘我发誓,待我皇权尽握那一日,我定会重审你沈家的冤案,洗清二十几年笼罩在你身上的污名,彻底解开困住你半生所谓的残酷宿命。’

‘我会让你,让许纯牧,都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个世间,无忧无惧。’

他以为楚歇死后,自己的心也就跟着麻木了,再如何也不会惊动。

却不曾想,原来,还可以更痛。

楚歇知道自己将死,最后的回光返照,不过是因为放心不下许纯牧。

所以。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将许纯牧托付于他。

如果自己被逼退位,苏明鞍再扶持一位新帝登基,手握大魏实权。那许纯牧作为沈家在这世间最后的遗孤,也必将活不下去。

就因为楚歇临终前最后的托付,他眼下不能死,甚至,连手中皇权都不能丢。

否则,他的弟弟——许纯牧就没办法活下来。

他必须从此以后高居庙堂高坐之上,才能为叛国罪臣之后谋来最后的生机。

江晏迟低声笑了起来,眼底却闪着湿意。

对了,许纯牧。

他眼下在哪里。

倏然,他像是想起什么。

楚歇最后临死前,是写过一封信的。

写给许纯牧的。

江晏迟闪回的记忆中抓住一个细节,他为楚歇压镇尺铺平那信纸时,层叠着是有三张的。可后来他去为楚歇遣走庭院中众人,回来后楚歇写完一张寄出,桌案镇尺所压的空白宣纸被风吹起,只剩下一张。

还有一张呢。

眼眸猛地一抬,再看了眼那漆黑的棺椁。

难道说。

除了寄给许纯牧的,他还写过第二封。

这几日,江晏迟从未教人进过承鸾殿寝殿。他像疯了似的冲进去,坐席下,桌案底,枕下,四处都寻过,可偏偏就是找不见。

翻看衣柜,床底,连鞋子里也找过。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他想起那一夜自己归来时,楚歇欲言又止的神情。

想起深夜里,那等不到回应的一声诘问。

时间很短,楚歇那时候力气很小,如果真的写了什么,是根本来不及仔细藏的。

那些需要费力气的地方,他肯定搬不动。桌下容易沾湿,床上容易揉皱。

江晏迟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楚歇一定是留了封信的。

如果换做是自己,会将那信放在哪儿,自己一定能发现,并且,信笺不易被损坏。

坐于桌案处,他模仿着那一日楚歇的视线环顾四周,看过一圈后若有所觉,目光凝在窗阁下妆台上的那面铜镜上。

一瞬间的怔忪,似乎看到铜镜中印着那明眸红唇,一身盛装的美人。

扑到那铜镜前,将那装着朱钗步摇的木匣子打开,果真看到里头整齐地叠放着一张信纸。

压住纸张的,是那被他亲手折断的红绒落羽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