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你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吗?”龚教授端着茶杯放在余思雅面前,关切地问道。

余思雅摇头:“还没呢,前阵子填了志愿,目前还没消息。”

今年的高考太仓促了,没做好准备,所以现在高考的录取通知书也是早晚不一,没个统一的时间。

不过龚教授还是对余思雅挺有信心的:“上次写信,玉涛说你基础挺好的,应该是录取通知书还没到。咱们省城也才偶尔有人接到通知书,到你们乡下应该还要等一段时间。”

“嗯。”余思雅赞同的点点头,她其实并不太担心高考的事,今天来找元教授和龚教授也是另外有事,“龚教授,你们认识化学系的教授吗?我想麻烦你们搭个线,我们养殖场有点技术问题要请教懂化学的专家。”

同住家属院,虽然元教授和龚教授才回来半年,但在此之前,他们可是在这里住了十几年,认识不少老朋友。所以一听说余思雅要找人帮忙,龚教授马上放下茶杯指着隔壁说:“住208的就是化学系的老闫,他比咱们早回来半个多月。那技术是没得说,但就是人性子脾气很古怪,谁都不搭理,楼道里碰见了,跟他打招呼,他也背着双手就走。你要找他估计有点麻烦,老元还认识个教化学的,不过不住家属院这边,你等会儿,他回来带你去。”

一个是“技术没得说”,一个“还认识的”,余思雅自然惦记前者。现在百废待兴,有技术的人以后能帮大忙,不光是羽绒消毒这种事,还有以后产品的防腐等等,都需要有技术的人才。要是能跟这位闫教授打好关系,受益无穷。

因而余思雅毫不犹豫地问道:“龚教授,这位闫教授在吗?我想去拜访拜访他。”

龚教授错愕:“应该在吧,他除了上课,平时一般都窝在家,哪里都不去。”

余思雅又追问:“那这位闫教授有什么爱好?”

龚教授深深地叹了口气:“以前喜欢唱歌跳舞,他留过洋,英文法文都说得很好,性格也开朗。只是十年不见,听说他老伴儿死在了乡下,儿子跟他划清了界限,现在整个人都变得孤僻了。也早没以前的爱好了,就整日喝酒,除了上课的时间,基本上都在家里抱酒瓶子。”

那确实不好接近,可余思雅从不是那种能轻易放弃的人。她站起身说:“谢谢龚教授,我想试试。”

龚教授知道她并不是普通的年轻姑娘,性子坚强,便说:“也好,你要真能重新让老闫振作起来也不失为一桩好事,他啊,也是个苦命人。”

说干就干,余思雅琢磨了一会儿,在吃午饭前离开了龚教授家,然后去商店买了一瓶茅台。好家伙,这个年代茅台也不便宜,7块钱一瓶,抵得上普通人一个星期的工资了。

光有好酒,没有好肉可不行,余思雅又去国营饭店买了一份下酒的凉拌猪耳朵,拎着去了闫教授家。

敲了好几声门,一个满脸皱纹,皮肤又黄又粗糙,满身酒气的老人打开了,面色不善地看着余思雅,声音粗噶:“找谁?”

余思雅笑盈盈地说:“闫教授,你好。我是元教授和龚教授的朋友,辰山县清河鸭养殖场的厂长,今天来找闫教授是想请闫教授帮忙研究一款消毒水,待遇……”

不等余思雅说完,闫教授就暴躁地关门:“不帮,不帮,赶紧走,再不走,我打人了……”

余思雅还没反应过来,蹬蹬蹬的脚步声过来,紧接着一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按住了木门,声音充满了愧疚:“爸,我们做好了饭,你今天就去我那儿吃吧……”

看到儿子,闫教授更暴躁了,提起墙角的扫帚就往他身上招呼去:“滚,谁是你爸,我儿子十年前就死了,我没有你这个儿子,给我滚,老子不想看到你……”

有余思雅这个外人在,老头子都这么不给他面子。男人有点生气:“爸,你就是这么倔,你当初要是别这么倔,让你举报你就举报,哪有后面那些事?我妈也不用跟着你去乡下受苦了……”

这话不光触动了老人的逆鳞,也让余思雅愤怒极了。本来这是人家父子之间的家务事,轮不到她这个外人来说什么,可看看这个男人说的什么话?十年过去了,他没想过他父亲是无辜的受害者,没有真心的忏悔和愧疚,反而埋怨父亲当年没有出卖别人换取自己的安全,什么狗东西!

“你这么孝顺,当初是哪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检举了闫教授?这些年,你去看望过父母,给他们寄过东西吗?没有吧,毕竟你怕牵连到你自己。现在为什么又来找闫教授了?是觊觎他一个人分了这么大套房子,还是眼馋他每个月不低的工资,想扣点油,又或是看到高考恢复了,想给自己孩子亲戚,领导走走后门……”

“你……你是什么人?我跟我爸说话,关你什么事,滚开,不然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女人,照样打!”不知是不是被余思雅说中了心底最阴暗的心思,男人恼羞成怒,涨红着脸,凶巴巴地吼道。

余思雅可不怕他:“信,我当然信,连亲爹都能出卖的东西,还有什么干不出来。你打啊,你只要敢碰我一下,我就去公安局报案,说你对我耍流氓!”

余思雅昂着脸,迎了上去,轻蔑地盯着他。

男人一听“耍流氓”三个字,赶紧往后缩了缩,气急败坏地看着余思雅:“哪里来的不要脸的女人!”

余思雅被逗笑:“论不要脸,我总比不上你。当初举报亲爹,现在又像一条狗一样上门,问亲爹要好处,但凡有点羞耻心的人都干不出这种事。”

“可不是,老闫两口子都是厚道人,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个东西!”

“就是,连自己亲爸都害,现在还好意思来找老闫。”

“听说他卖了自己爹,最后也只当了个科员,十几年了还是个科员,这不,看老闫平反,赶紧上门要好处了。老闫什么人啊?当初可是系主任的热门人选,要不是被儿子举报,他肯定当上系主任了!”

……

同一层,楼上楼下的邻居都跑来看热闹,对着年轻男人指指点点。他虽然不要脸,心肠黑,可也顶不住大妈大爷这样明晃晃地议论,恶狠狠地瞪了余思雅一眼,像只丧家之犬一样,低着头,冲下了楼,灰溜溜地跑了。

正主跑了一个,余思雅赶紧说:“大爷大妈,中午了,大家都回去做饭吃饭吧。”

见没好戏看,大家也跟着散了。

但闫教授的脸色仍不见好转,阴沉沉地瞥了余思雅一记:“别以为你帮着我说话,我就会帮你,不可能,赶紧滚!”

可真是个不好搞定的老头,余思雅摸了摸鼻子,笑眯眯地将酒瓶子和打抱的猪耳朵递了上去:“闫教授,我是真心想聘请你当我们养殖场的化学顾问。不管你答不答应,总不应该跟好酒好肉过不去吧。这些你拿着,我就不打扰你吃午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