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剥离

黑龙掠过大地,所过之处皆成灰烬。

它压抑着体内海潮般的力量,却又为之欣喜若狂,呼吸之间仿佛天地也为之震荡,仅凭意识它就能掀动地下的岩浆升起狂澜、制造无竭的不灭之火。

世界的本质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展现,在它缭火的瞳仁里,元素的流动纤毫毕露,青色的风、红色的火、黑色的地和蓝色的水就像实物般立体可见,这些淘气的小东西也不敢违背它的意志,在天空与大地整齐的排列着,就像等待检阅的军队。

一念之间,黑龙就能修改以它为中心千里范围内地域的整体坏境。

不登上世界的顶端,品尝不到力量的美,这滋味远比最致幻的毒药更令人上瘾,黑龙有力的拍打双翼,金色火焰像是流云般在天穹上燃烧,散发出比烈阳还要炽盛的光和热。

只要它愿意,艾拉迪亚将在它的铁翼下,完成有史以来第一次统一,从遥远的斯科嘉尔到彼端的西海岸,整片大陆都将升起黑龙的旗帜,从今往后,所有的土地都将归它所有,它是唯一的王。

至于神与恶魔,来多少杀多少!

“不,艾拉迪亚不是我的终点,即使不融合阿兹利尔斯,我也能在不久的将来独力完成这一切。”

黑龙强硬的命令在脑海里如雷霆轰响,压制住左冲右突的思绪,收拢翅翼,降临在黑石山。

地表游荡的恶魔们纷纷仰头,朝从天而降的黑龙龇牙,没了炎狱君主约束,巴洛炎魔通通暴露出混乱的本性,它们怪叫着爬上地表,乱哄哄冲击黑翼帝国的封锁线,同时彼此又相互厮杀,掠夺一切有形之物的生命。

也难怪阿兹利尔斯会羡慕恺撒,他手下的恶魔比起黑翼氏族来确实差远了,这些家伙聚集起来只会坏事,与其说是它们眷族,不如说是累赘更合适些。

“滚。”

可怕的深渊气息泄露,令恶魔尽皆跪倒,战战兢兢几乎不敢抬头,它们有限的智商很难理解发生了什么,明明看到的是艾拉迪亚的黑翼之王,感官上却像是深渊中一位强大的领主降临了,那气味嗅起来与炎狱君王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连绵的火山群在黑龙的低吼声中苏醒,先是冒出炽热的烟柱,烟柱中裹着赤红色的火山灰,接着喷出巨量的岩浆,铺天盖地泼洒,将黑石山覆盖一层又一层。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早已消失,钻进地底最深处。

关于融合的构想源于一次偶然的意外:为毒火亲王之子卡恩·坦格里安留下火焰印记后,阿兹利尔斯附在恺撒的鳞片上,以一种玩笑的口吻问他,说如果在他身体里留印记,最后会发生什么。

没等恺撒应允,炎狱君主立即开始尝试。

结果令阿兹利尔斯感到尴尬的是,它的力量被恺撒彻底“吃”掉了,黑龙的身体像是一具完美的容器,能轻松接纳它的力量与意志。

双方沉默的对视,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他们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合作,但猜疑的种子已经在无形中生根发芽。

正因为如此,恺撒才会在这次行动之始,在星舰里对炎狱君主说出那番警告的话来。

不久之前,他在光与炎之神攻击下重伤时,看到阿兹利尔斯注视自己的复杂眼神,那绝不是同情或是欣赏,而是犹豫、挣扎与克制,炎狱君主在思考:究竟要不要把握机会,去夺取一具全新的、强有力的巨龙之躯。

它最后还是放弃了,不仅如此,在陷入绝境的危机关头,炎狱君主甚至选择相信恺撒,将力量与意志全部交托到恺撒手中。

于是燃烧着不灭之火的黑龙就此张开双翼。

融合是如此成功,以至于出乎恺撒本身的预料,他原以为阿兹利尔斯会进入自己的大脑,短时间内与他共同执掌身体,没想到炎狱君主的人格竟然彻底消失了,意志与思想都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他必须完成分离。

恺撒沉入深层的意识领域,进入属于自我的独立世界,一种全新的感觉淹没了他的知觉,在这里,一切物质都黯然消隐,只剩灵感与精神的微光。

他的精神世界是一片沉郁的大海,头顶着数不清的繁星,这些遥远的星辰每一颗都代表一个智能个体——外面那些恶魔,如果愿意,恺撒可以在这里入侵其他个体的思想,不过这非常耗费时间与精力,所以他从未进行过这方面的能力扩展。

在深邃的意识海底部,恺撒找到若隐若现的火光,那是一团心脏般的火焰,此刻正与自己的力量纠缠在一起,毫无疑问,这是阿兹利尔斯的本源之火。

炎狱君主依然存在,也仅仅只是存在而已,如果恺撒想,这颗本源之火将被沉溺到意识汪洋的最底部,永远不见天日。

本源之火外壳粗糙且布满裂痕,这表明阿兹利尔斯没有骗他,那家伙当时的确受了非常重的伤,想来也是,但凡有一丝机会,炎狱君主也不会选择将自己交出。

当恺撒试图移动本源之火的时候,他触碰到勃然而起的杀机利齿。

“果然是恶魔,即便失去意识,也对周围的一切抱有最大程度的恶意。”恺撒笑,本源之火的反抗构不成威胁,他轻松控制,把这玩意从身体里撵出去。

接下来才是最棘手的部分——将已融合的意识重新分离。

恺撒审视着自己的意识,试图用名为理性的丝线将它缠绕,始一开始他就感受到巨大的痛楚,难以名状的精神压力让魂灵扭曲,原本稳固的神智桥梁不堪重负,在剧痛之下弯曲变形,恺撒仿佛听见了裂纹绽开的声音。

【停下】

魂灵哀嚎。

恺撒在灵能方面有一定造诣,但也仅限于编织律令和制造一些简单的“场”,绝对称不上大师,所以他只能用这种粗暴的方法将意识撕开,主动丧失魂灵的完整性,以绝对的冷酷与理性承受着近乎自虐的酷刑,自我解剖,将隐约透出暗淡火光的阴影,从灵魂里一片片抽取出来。

短短十几秒,恺撒便从魂灵里剥出许多碎片,天赋、本能、意志与潜意识……这些纷杂繁复的信息全都属于炎狱君主,而灵魂深处,一些融合得更深的阴影正等着他。

阿兹利尔斯应该好好感谢我,恺撒想,时间在这时变得尤为缓慢,他竭尽所能的维持着自己的耐心。

……

很长时间以后,恺撒才终于从遍布全身的虚弱和恶心中挣脱出来,这是撕扯灵魂后所产生的必不可少的代价,好在,阿兹利尔斯已被他彻底踢出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