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赵文骁一抬头,梁白玉就对他笑,儿时的小伙伴长大后的一次唠嗑一般,挺平常也挺放松的。

“不知道怎么说,还是说不出口?”梁白玉转过脸,视线落在脏湿墙脚的两只潮虫上面,一只死了,一只踩着它的尸体往前爬,他用费解的语气问,“一边跟我说你相信眼睛看到的,一边又听信村里传的那些,你这样子,不累?”

赵文骁的神情不是很好看:“我……”

梁白玉慢慢抬了下眼。

那一眼因为眼型和瞳仁颜色的关系,似乎有润物细无声的温柔缱绻,又像是波涛汹涌的寒冰风雪。

“抱歉。”赵文骁急切地迈步走近,“是我对你不够信任,但是我,”顿了顿低声说,“我是真的担心你。”

“我陪你长大,也看着你长大,我希望你能像从前一样信任我依赖我,哪怕你都不记得了。白玉,我想你把我当家人。”

Alpha一派真心诚意发自肺腑,怪令人感动的,他说,“你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都可以……”

“等等。”梁白玉啼笑皆非,“我怎么不知道吃受过苦受过罪?你看我像是那么过来的吗?”

只要是个眼睛没瞎的,都知道不像,根本不搭边。因为他细皮嫩肉,白得发光,十指不沾阳春水,美而不娘,站在这,就是“深宅少爷”的活体招牌。

村里人那么不待见他,除去跟梁家结仇有怨的小部分,大多都是因为他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透着一股被几十上百人细心呵护出来的精贵。

他们的眼界窄小很有限,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样的生活,就选择去坚信他是靠出卖皮肉过活,堕落腐烂的妓。

赵文骁失声片刻:“那你的病,你咳血……”

“我其实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很多人就那么喜欢糟心别人的事。”梁白玉说,“人各有命,我的命,我自己做主,懂吗?”

这话已经有反感的意味了,不太好听。

赵文骁却没怪他不知好歹,而是纵容的哄道:“我的错,怪我胡思乱想。”

房里的气氛挺闷挺干的,有一种再谈下去就要吵起来的架势。

然而就在这时,梁白玉忽然笑了一下:“关于我手腕扭伤贴膏药贴的事……算是翻篇了吧,我的腺体没伤没坏,就和普通Beta一样是个摆设,不值得费心关注。”他上了床,被子一盖闭上眼说,“晚安,好梦啊。”

“白玉,你要是没有忘记以前的事,我们肯定会更好。”赵文骁隐隐约约叹口气,沉浸在追忆往事的低落情绪里。

“太亮了,关灯吧。”梁白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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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杨鸣转了性子,不怼梁白玉了,也不跟他讲话,给家里买东西都自己走在最前头,偶尔还会傻笑。

回了村以后,这种现象不但没改善反而加重了很多,杨鸣都不往梁白玉家跑了,在路上撞见他扭头就走,急急忙忙左腿绊右腿,脸红耳朵红,信息素不受控,路过的都要被强塞一口粘腻的棉花糖。

杨鸣的不对劲被家里人看在眼里,他们带他去相亲,他把人给打了。

一个Omega,骑在Alpha头上,传出去都让人笑话。

家里压着他去道歉,医药费掏了不算,肥嘟嘟的老母鸡还赔了俩。

二老叫杨玲玲去给她弟上思想教育课。

杨玲玲不想费口舌,又没办法推脱,最后就顶着张冷掉渣的脸上了。

“他不喜欢你。”

“你是在跟你自己的脑补谈恋爱。”

杨玲玲进屋就说了这么两句话,犀利又残酷。

然后呢,

然后就被杨鸣赶了出去。

杨鸣使劲把门甩上,用脚踹了好几下:“老子乐意!”

“老子就乐意脑补!”他气得龇牙。

美梦泡泡机被敲碎了,杨鸣抑郁了好几天,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了,他写了一篇青春疼痛酸掉牙的小作文,好多不忍直视的错别字。

小作文被他折成树叶,和梁白玉给他的那张一百花剩下的两毛钱放在一起。

抽屉一关,他又是一条好汉……个屁。

杨鸣因为一场没开始就夭折的单向初恋成长了不少,总之就是内心重建了一回。

梁白玉叫他弟弟,陪他去县城,给他钱让他高兴,是真的把他当弟弟吧。

当弟弟也挺好的。

起码被看在眼里了,是个人了。

他的待遇比赵文骁好多了,那老男人现在还是“小赵总”。

杨鸣站在别人的笑话和郁闷上治愈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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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冷,大家渐渐都加了毛衣毛裤,梁白玉的那身入秋穿着已经成了异类中的异类。

梁白玉不怎么出门了,他不是突然玻璃心了怕被当神经病打量,而是把心思精力都花在了两只鸡身上。

离过年越近,两只鸡在他眼里的地位就越高。

有天夜里,陈砜下山来找梁白玉,给他带了蔬菜,还有一盘红烧肉。

“不用倒锅里热。”陈砜说,“在饭头上蒸着吃就行。”

“噢……知道了……”梁白玉趴在桌上。

动物要冬眠,梁白玉好像也有这症状,他比之前更懒了,身上的发条像是被调慢了好几倍。

陈砜俯视他一会,半蹲着跟他平时:“不舒服?”

“没有呀。”梁白玉的眼皮无精打采的耷拉着,眼球缓慢的转动,“没有不舒服,就是不想动。”

“好困啊。”他这么说着,手抬了起来,“拉我一把。“

陈砜将他拉了起来。

“怎么还不下雪啊。”梁白玉抓着陈砜的胳膊,慢慢回房,他的眼睛往嵌在土墙上的小木窗那瞥,“我天天等,都等烦啦。”

“快了。”陈砜闻到他身上暖暖的气息,混着点他独有的香,便无意识的收着下颚线低头,离他更近。

“那我信你了,你不会骗我的。”梁白玉把半个身子靠过去,脑袋也歪在他肩头,眼半垂着对他小麦色脖颈吹了口气,又魅又欲的笑,“想闻就闻啊,不要偷偷的,我衬衫扣子都没扣齐,你凑进来啊。”

陈砜被青年挑逗的次数多了,已经从最初的躲闪退后,僵硬窘迫,面红耳赤,到了如今的愁苦。

忧愁,苦闷。

心脏每漏跳一次,都会疼。

陈砜的手掌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感受青年的体温,和正常人一样。

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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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砜没接梁白玉的话茬,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他说他前不久巡山听见了张母的惨叫。

“我过去的时候发现她被人强了,当时现场就她自己。”陈砜皱眉,“不清楚参与的是一个,还是两个。”

梁白玉震惊得吸口气:“天啊……”

“小嫂子才三十多人,模样在村里也是能排的上号的,她的神智不清醒了,就遭人欺负了,”他说着,难受的抿起嘴,“那她老板孩子在地底下得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