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杰克(第4/16页)

杰克听完后只是微微地笑了下:“请问诸位,你们怎么判定阿福是在出老千呢?”

“这个杂种连续十把扔出了六点!这还不够明显吗?”钱德勒说。

“任何一台轮盘赌机器都可能发生连续二十把出小的情形。”杰克平静地回答。

“可是,连续十把扔出六点的概率不到0.01,这种小概率事件几乎不可能发生。”一个白人玩家说。

杰克点点头,转向这位受过教育的先生:“小概率事件只是意味着发生的可能性很小,但并不是说它根本不会发生。人生本来就是许多巧合的集合,比如,我们这些天各一方原本毫不相干的人聚集到一艘船上,也是一种小概率事件。”

“好吧,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杰克环顾左右,“现在这儿大约有40个人,大家信不信这其中肯定会有两人是在同一天出生?”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实在太荒谬了。人们出于好奇,交头接耳地与周围的人互报生日。当海伦小姐轻声说自己的生日是12月15日时,人群中一个绅士尖声嚷了起来:“我也是我也是!难怪我对你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这家伙暗恋海伦小姐多日,在得知海伦与自己同一天生日后,显得颇为此激动。

人群发出感慨的声音。

杰克转向气呼呼的钱德勒,说:“这样吧,我替阿福保证,将他赢下的钱全部如数退还,这件事,大家不再追究,怎样?”

一位白人输家率先点头同意,其余人也就点头通过了。倒是地上的阿福,当得知自己赢的钱将全部退还时,反而一脸不情愿,但看到众人忿怒地望着自己,立马又点头不迭地同意了。

“小姐,从今天起,本娱乐室不再开放21点。”经理不阴不阳地笑着。

“哦?”海伦环顾左右,这才发现娱乐室今天冷清得有些可怕,到是牌室外面有不少人驻足观看。

“那你们应该在门上贴一张纸,写上‘本店关张’!”

经理依旧微笑着,脸皮的褶皱足以夹死一只苍蝇:“可是,其他的娱乐方式还是照常营业,比如德克萨斯扑克。”

经理侧过他宽厚的身子,众人好奇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娱乐室最里的一张桌子,一个大胡子男人歪歪地坐在一张长椅上,目光像清晨的迷雾一样涣散。大理石桌面上赫然摆着一只青皮橄榄,反射着清冷的光。

“他!”有人惊呼,“德克萨斯扑克之王大胡子门特。”

众人很快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纷纷探头探脑的拥堵过来。德克萨斯扑克之王的故事显然在皇家船长号上流传已久,只是这个传奇过于久远,有些人只是耳闻大名,或略知一二,有的甚至是闻所未闻。不过,船上的任何人都知道,娱乐室永远摆着一张绿色大圆桌,那就是德克萨斯扑克专用桌。不管其他的赌桌是如何人头攒动,那张角落里的圆桌却是门可罗雀,只因它的主人是大胡子门特。

本世纪初,纸牌传到美国,并得到迅速地改进传播。淘金客们把扑克牌这门艺术打造得炉火纯青,一个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在世界流传开来,他们比流行歌手还受人欢迎。德克萨斯扑克这项集运气、数学计算和诡谲欺诈于一体的游戏也迅速传遍新大陆,乃至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几乎海面上航行任何一艘船只,娱乐室里都会备有一张德克萨斯扑克专用桌,皇家船长号亦不例外。

直到有一天,一个大胡子男人在这张桌子上把赌客们的筹码洗劫一空,连庄家也不能幸免,他就是门特。据说门特来到皇家船长号,是因为他在美洲得罪了黑帮,被迫隐姓埋名流窜海外。门特在娱乐室里比他的大名要低调得多,他总是一个人坐在黑暗里那张专属于他的桌子旁,孤独地把玩着一枚青色的橄榄。

我不禁为海伦小姐与杰克捏了把汗。海伦小姐固然出身富贵,从来不知道缺钱是何种滋味,但这也是致命的弱点,如果玩家愿意,德克萨斯扑克可以不要命的无上限下注。至于杰克,他的言行谦逊近乎卑微,可是他目光里却泄露出难以掩饰的炽热,那种自命非凡足以导向毁灭。

海伦望了眼她的幸运杰克:“怎么样?杰克?”

“我不太会这个。”杰克不好意思地说。

“哦,中国人。”门特把一只厚重的牛皮靴搁在桌子上,“不用那么谦虚,我可没少与你们中国人打交道,也没少吃他们的亏,当中国人说他不太会,那他一定是专家。”门特露出一口黄牙,像是被自己的幽默逗乐了。

“那是你的偏见,先生。”

“哦,偏见。”门特脖子夸张地往前一升,朝天空打了一个嗝,阴阳怪气地说:“确是如此,如果一个人无视你的存在,在你面前嚣张地耍他的小聪明,把扑克这项绅士的运动化为丑陋的计算,想不对他产生偏见也难。”

“您这是什么意思?”杰克一怔。

门特伸出一根粗手指,往下弹弹,示意他坐下。

“我见多了中国人虚伪的客套。我们美国人讨厌中国茶,小子你若敢在我眼皮子下把你那套‘尿壶’带到桌子上,小心我把你扔到海里去!”

“喂,先生,杰克为我斟茶碍着您了?”海伦杏目圆瞪。

杰克的目光则变得凝滞。

“小姐,漂亮的海伦小姐,每一个男人都对你垂涎三尺,世界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你得对那些主动靠近你的男人提防着点。”

海伦气鼓鼓地转向杰克:“杰克,你为什么那么怕他?用你的魔力教训他!”

“这就对了小白脸,听你公主的吩咐,否则,我会让你那套沏茶的鬼把戏昭告天下!”。娱乐室里充满了沉重的呼吸,每一个人都在侧耳聆听,大胡子门特的话就像酒后胡话般不着边际,但每一句又似乎暗藏玄机。

“好吧,我奉陪。”杰克垂下高昂的头颅。德克萨斯扑克桌前那张蒙满灰尘的椅子上,第一次有了主人。

摇头,苦笑,跳牌,盖牌,这是偷鸡客的好戏。杰克就像一个深谙此道的高手,整个晚上他都在不停的跳牌或盖牌,有一把,他拿了两张Q,台面也有一张Q,他依然选择盖牌。他面前的筹码正像冰山那样消融。

“杰克,你这是怎么啦?你不用为筹码担心。”一向对杰克信心满满的海伦也不禁疑惑了。

门特有足够的耐心。他有时会拈起那枚青色的橄榄,放在鼻子下贪婪地嗅着,仿佛那是病危病人的氧气罩。然而我知道,他的脑袋比瑞士表运转得还要精密。

就在意兴阑珊的人们以为牌局将在这样无聊的“跳牌”里结束时,桌面上突然响起一声哗啦,杰克眼前的筹码终于形成了一个三分之一大小的缺口。